第十二章 诺森伯兰地区一个死而复活的人讲述了他所见的许多既可怕又值得向往的事
    这时候,在不列颠出现了一个值得记忆的跟以往所出现的不无共同之处的神迹。原来,为了把活人们从灵魂的死亡中激励起来,一个纯然死去一时的人躯体再生,讲述了他见过的许多引人注目的事。我认为把其中的一些事情在这里简要叙述一下是适合的。当时,在诺森伯兰沿岸一个叫因坎恩宁古姆的地方,有一户主及其家人共同过着虔诚的生活。他生了病,而且病情日益加重,终于被带到了极限,在天黑时刻去世。但是,他却在黎明时刻复活,突然坐了起来。正如在惊恐之际的人们那样,围在尸体边痛哭的人都吓跑了,只有最深受着他的妻子留了下来(虽然他也浑身颤抖不已)。他安慰她说:“别害怕,我现在确实已从统治我的死亡中站立起来,得准重新活在人们之间,不过不是象以前那样活着。从今以后我将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说完,他立即站起来到小村里的教堂去,一直祷告到天明。接着他即着手把自己的财物分成三份:一份给妻子,一份给儿子,而把给自己留下的一份当即分给穷人。不久,他抛弃了一切世俗忧虑,到梅尔罗斯修道院去。这座修道院几乎处在特威德河的河湾弯道中。他在那里削发后,住到院长给他提供的一个单独住所里。他一直在那里那样自勉自责,禁欲节食直至去世,因此,即使他口里不说,他的生活也可以证明,他曾见过许多别人无法知道的或可怕或惬意的事情。

    他曾这样向人们叙述他曾目睹的一切:“在我前面引路的那个人穿着鲜艳的衣裳,脸上客光焕发。在我看来,我们好象是静静地,朝着夏日升起的地方走去。我们走着走着,来到一个长不可测的巨大深谷。它在我们的左手旁,一边是吓人的烈火,另一边是同样难以忍受、四处横飞的狂雹寒雪。两边都挤满了人的灵魂,似乎有一股强烈的风暴把他们从这边吹到那边,又从那边吹到这边。这是因为,当不堪忍受的巨热烤得他们无法忍受时,他们就可怜地跳到酷寒之中;当他们冻得受不了时,就只好又跳回到腾腾的烈火中受煎熬。由于我到处见到的尽是这些无数丑恶的精灵不停地可怜地跳来跳去,受着折磨,因此我猜想,这里也许就是我经常听说的使人遭受无法忍受的折磨的地狱了。那位在我前面的向导对我的想法回答说:‘不对,别这么想。因为,这不是你所想象的地狱。’

    “但是,就在他继续一步一步地领着我往前走,就庄我对面前的可怕的景象感到心惊肉跳的时候,我们的前方突然失去了亮光,到处一片黑暗。我们走进时,周围漆黑得除了向导闪光的身子和衣服外,什么东西都看下见。我们向前‘在孤寂的黑夜里,穿过朦胧暗影’,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团团可怕的火焰,仿佛是从某个大坑里冒上来,接着又堕下。当我被带到那里时,那个向导突然不见了,把我孤零零地撇在黑暗和可怕的景象之中。不过,随着上述那些火焰不停地时而向上冲到空中时而往下降落堕进深渊,我发现每个向上冲起的火焰的顶端都充满了人的灵魂,就象火星一样有时跟着烟气被高高地抛起,有时随着烟气的消失又被扔进下面的深渊。此外,周围的黑暗之中还充满了随烟气爆发出来的令人无法忍受的浓烈恶臭。我惊恐地在那里站了略长一段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最终结局将会怎样。突然,我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凄惨的哭喊声,夹杂着一阵笑声,就象一群野蛮粗鲁的人在嘲弄俘虏一般。当这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完全传到我这里时,我发现一群魔鬼正把五个痛苦哀号的人的灵魂拖进那个黑暗之中,他们一边拖曳着,一边发出得意的狂笑。这些人中,我清楚地认得,有一个是削发教士,一个是俗人、一个是女人。魔鬼们一边揍骂着他们,一边往火炕中走去。他们越往下,我越分不清哪是人的哭吼声,哪是魔鬼的狞笑声。不过,我还是能听到那混杂的声音。其间,一些黑精灵从冒火的深渊中跳将出来,跑向我,把我团团围住。他们瞪着眼,嘴里和鼻孔里喷出恶臭的火焰,使我透不过气来。他们拿着火红的钳子威胁着要夹我,但是他们除了大胆吓唬外却没敢碰我。敌人和漆黑从四面八方紧紧围住我,我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希望或许有人从什么地方出来解救我。这时,在我的背后,就在我走过的路上,一个星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出现。那星星向我走来,越变越大。它刚一接近,就把那些企图用钳子捉拿我的可恨的精灵们赶得四散逃跑。

    “原来,上前把这些精灵赶走的正是我刚才的向导。他迅速地转到右边的路上,接着领着我好象是朝着冬日升起的地方走去。一刹那之间,他领我走出了黑暗,到了一片光亮的天地。我跟着他在光里走,看见我们的眼前矗立着一道巨大长城,它向两边的远处延伸,无边无际,高不可测。我一时十分茫然,不知何故我们要往这道长城走去,因为我看见它既没门又没洞,又没往上的路。当我们走到城墙那里,不知怎的一下子站到它的顶上去了。眼前是一片宽广悦目的田野,田野里充满了从盛开着的清新的鲜花中散发出来的香味,奇妙的芳香把渗透在我身体上下的那个黑暗熔炉所散发出来的恶臭一扫而光。此外,那里到处沐浴着悦人的光,比白天还明,比正午的阳光还亮。田野里到处是身着白色服装的人们的聚会,到处是兴高彩烈的坐在那里的人群。当向导领着我穿过这些有福的居民群时,我心里想,也许这就是我经常听到人们宣讲的天国吧。他对我这种想法回答道:‘不对’这不是你所想象的天国。’

    “我们继续往前走,并且穿过了有福的灵魂的休息地,看见前面有一片比刚才所见的还要明亮得多的光,还听见从中传来音乐师演唱的一阵悦耳的歌声。那股扑鼻而来的奇妙的香气,使得我们刚才闻过的以为是最甜美的香气,全然乏味。同样的,刚才所见的花田上美妙的光与现在这里的光相比,也显得黯然失色。正当我已望我们会走进那片令人欢快的地方时,我的向导忽然站住不动,接着迅速转身,带着我从原路回去。

    “在返回的路上,当我们走到那些身著白衣的灵魂们的欢乐住处时,向导问我:‘你知道你所见到的这一切是什么吗?’我回答说:‘不知道’。他说:‘你见过的那个充满烈火和刺骨严寒的可怕深渊,正是灵魂受审查受磨炼的地方。他们在生前不认罪,不改邪归正,到临死时终于求助于忏悔,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不过,由于他们在死时认罪忏悔,他们仍然在审判之日全部来到天国。此外,还有许多甚至是在审判日到来之前由活人的祷告、施舍、守斋特别是作弥撒拯救出来的。还有,你见过的那个住上喷射火焰,恶臭冲天的深坑正是地狱的人口,谁要是掉了进去,就永远别想把他救上来。那片鲜花盛开的田野——在那里,你见到一群兴高彩烈、生气勃勃的白色的年青人——正是迎接他们灵魂的地方:他们的灵魂在行善中离开躯体,但没有完美到理应直接登上天国的程度。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在审判日都能得以见到基督和天国的欢乐:那些言行和思想都尽善尽美的人,一离开躯体就直接升入天国。紧靠着这块地的,是你听到悦耳歌声和闻到奇妙芬香的灿烂的地方。至于你,因为你必须重回躯体,重新活在人们中间,所以如果能仔细地审度自己的行为,正直而真诚他说话生活,你在死后也一定会在你所见到的这群快乐有福的灵魂中得到一个住处:有一阵子我走开,把你留在那里,目的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啦。他这么一说,我很厌恶重回躯体。毫无疑问,这是因为我被所见到的那个甜蜜美妙的地方及里面的人群迷住了。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敢向向导提出任何问题。然而,就在我冥思遐想之际,我发现。我不知怎的又活在人们中间。”

    这个属天主的人不是随便把他所见的这一切及其它事情告诉给那些懒懒散散和马马虎虎过日子的人;他只把自己的经历告诉那些要么因担心受苦而惊慌,要么被永福的希望所陶醉的人——这些人会乐意地从他的话中吸取虔诚的养份。长话短说。当时他所在的附属修道院地区住着一个名叫赫姆吉尔斯的修士。他担任了神职,而且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神职人员,以其善举给神职乎添异彩。他仍然健在,在爱尔兰岛上过着孤寂的生活,以粗面包和冷水支撑晚年。这位修士经常去拜访上述那位人士,向他提许多问题。从而了解到他在脱离肉体之后见到什么,所见到的又是什么样子。正是通过这位修士的报告,我们才知道刚刚所叙述过的这些事。此外,他还把他所见的异象说给广闻博识的奥尔德弗里德王听。奥尔德弗里德听起来津津有味,于是根据他的愿望把他安置在上述修道院里让他削发成为正式修士。国王到那些地区时经常去那里听他讲述那些事。这座修道院当时的院长是过着虔诚,庄重生活的神父埃塞尔沃尔德。不过,他现在是林迪斯凡教会的主教,其一举一动也无愧于这一职务。

    这位修士住在修道院里的一个较为僻静的处所,以便在不断的祷告中,更自由地专心事奉他的造物主。因为此地正好座落在河岸上,所以,他经常涉水入河,甚至还经常潜到流水里,渴望以此磨炼自己的肉体。他经常尽他所能,长时间静立水中,不断祷告或唱赞美诗。河水漫到他的臀部,不时还漫到他的脖子。他回到岸上后,从来不设法换下又冷又湿的衣服,而是继续穿着它,直到身上的热气把它烘干为止。冬天来临时,半碎的冰块在他身旁落下(有时他自己把冰块砸破,以便得到一个立足和潜水的地方),见到他的人说:“德赖塞尔姆兄弟(人们总是这样称呼他),你能受得了这样的寒冷,真是令人费解。”因为他简朴而庄重,所以他的回答也很简单:“比这更冷的我都见过了。”他们又说:“你愿过这样严峻而克制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他回答说:“比这更严峻的生活我都见过了。”就这样,在他被从今世召离之前,他为了自己一直渴望和向往的天上幸福,坚持每天守斋克制年迈的身体并以自己的言论和生活方式拯救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