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西字奇迹
    
      
西字奇迹

简  介

    《西字奇迹》,一卷,利玛窦用拉丁文拼写汉字的著作,明万历三十三年末(1606年初)付刊于北京。

    利玛窦初入澳门学习中文,便感到汉语比希腊文和德文都难学,吐字单音,同音异义,四声有别,字如绘画,言文不一,诸如此类,使他不得不用拉丁文给汉字注音,并力求寻找汉语发音的规则。罗马耶稣会档案馆发现过一部着于一五八四至一五八八年间的葡华字典未完稿的抄本,中文名为《平常问答词意》,乃利玛窦、罗明坚合编,便附有罗马注音,方豪称之为“第一部中西文字典”。一五九三年底,利玛窦依照耶稣会远东教务视察员范礼安的指示,开始将朱熹的《四书》译为拉丁文,表明他将汉语拉丁化的技巧已相当熟练。一五九八年利玛窦首度进京叩阍失败,南归途中又与同行的郭居静,依赖华人修士锺鸣仁的帮助,编成一份“中国辞汇”和另外几套字词表,据说“采用五种记号来区别(汉语)所用声韵”。此件已佚,是否表明利玛窦等用拉丁拼音读汉语音韵规则的某种成功尝试?已不可考。

    《西字奇迹》,除梵蒂冈图书馆有藏本外,明未清初有多种覆刻本。如今人们熟悉的,是明未程大约的《墨苑》本。据方豪说,程大约,字幼博,所刻书画集《墨苑》,收入利玛窦所赠宗教画四幅,每幅均题有拉丁文注音的汉字,“合所附短文,得三百八十七字,为字父(即声母)二十六、字母(即韵母)四十三、次音四、声调符号五。”(方着《中西交通史》下册,台北中国文化大学一九八三年重排本,页九四八。)方说当据罗常培《耶稣会士在音韵学上的贡献》(《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集刊》第一本第三分,一九三。)等文的研究。但方谓所附短文,应指利玛窦赠程大约四昼最后一幅的题辞,名曰“述文赠幼博程子”,因而人们相信,前三幅题词,实即照录《西字奇迹》三题,即“信而步海,疑而即沉”,“二徒闻实即舍空虚”,“淫色秽气自速天火”。这三篇题跋,均为用文字解释图画所示《旧约》有关伯多禄因信得救、因疑溺身等故事,传教色彩极浓,可知利玛窦将汉语拉丁化的研究成果,反过来用拉丁化汉语的形式,向中国士大夫推广,宗旨仍在传教。

    程氏《墨苑》本,于一九二七年由陈垣据王氏鸣晦庐藏本重印,改题《明季之欧化关术及罗马字注音>>,由沈尹默饿并作跋,一九八九年李炳莘在台湾重印,显然沿袭彼岛出版界以避讳为名掩饰盗版之实的惯例,改题《利玛窦罗马注音四文》。今据陈垣校订、沈尹默手书的刊本,参照复旦大学图书馆藏《涉园墨萃》丛书所收《墨苑》重印本,予以校点。



   信而步海,疑而即沉

    天主已降生,托人形以行教于世。先诲十二圣徒,其元徒名曰伯多落。伯多落一日在船,恍惚见天主立海涯,则曰:“倘是天主,使我步海不沉。”天主使之。行时望猛风发波浪,其心便疑而渐沉。天主援其手曰:“少信者何以疑乎?笃信道之人踵弱水如坚石,其复疑,水复本性焉。勇君子行天命,火莫燃,刃莫刺,水莫溺,风浪何惧乎!然元徒疑也。以我信矣,则一人瞬之疑,足以竟解兆众之后疑。使彼无疑,我信无据。故感其信亦感其疑也。”

    欧逻巴利玛窦撰。



二徒闻实,即舍空虚

    天主救世之故:受难时,有二徒避而同行,且谈其事而忧焉。天主变形而忽入其中,间忧之故。因解古《圣经》言。证天主必以苦难救世,而后复入于己天国也,则示我勿从世乐,勿辞世苦欤?天主降世,欲乐则乐,欲苦则苦,而必择苦,决不谬矣。世苦之中,蓄有大乐;世乐之际,藏有大苦,非上智也,孰辩焉!二徒既悟,终身为道寻楚辛,如俗人逐珍贝矣。夫其楚辛久已息,而其爱苦之功常享于天国也。    

    万历三十三年岁次乙巳腊月朔,遇宝像三座,耶稣会利玛窦谨题。



淫色秽气,自速天火

    上古锁多麻等郡,人全溺于淫色,天主因而弃绝之。夫中有洁人落氏,天主命天神预示之,遽出城往山。即天雨大炽盛火,人及兽、虫焚燎无遗。乃及树木、山石,俱化灰烬,沉陷于地,地潴为湖,代发臭水,至今为证。天帝恶嫌邪色秽淫如此也。落氏秽中自致净,是天奇宠之也。善中从善,夫人能之;惟值邪俗而卓然竦正,是真勇毅,世希有焉。智遇善俗则喜,用以自赖;遇恶习则喜,用以自砺。无适不由己也。

    万历三十三年岁次乙巳腊月朔,遇宝像三座,耶稣会利玛

窦谨题。

                                        述文赠幼博程子

    广哉,文字之功于宇内耶!世无文,何任其愤悱,何堪其合汶乎?百步之远,声不相闻,而寓书以通,即两人者暌居几万里之外,且相问答谈论如对坐焉;百世之后人未生,吾未能知其何人,而以此文也令万世之后可达已意,如同世而在百世之前。先正已没,后人因其遗书,犹闻其法言,视其丰容,知其时之治乱,于生彼时者无异也。万国九州岛岛,棼布大地,一人之身,百旬之寿,竭蹶以行,不能殚极;而吾曹因书志,卧坐不出室门,即知其俗,达其政,度其广,识其土宜物产,曾不终日舆地,如指掌焉。圣教之业,百家之工,六艺之巧,无书,何令今至盛若是与?故国逾尚文逾易治。何者?言之传,莫纪之以书,不广也,不稳也。一人言之,或万人听之,多则声不暨已;书者能令热量数人同闻之,其远也,且异方无碍也。言者速流,不容辟者详思而谛识之,不容言者再三修整而俾确定焉。若书也,作者预择之,笔而重笔,改易方圆,乃着之众也。故能著书,功大乎立言者也。今岁窦因石林祝翁诗柬,车得与幼博得子握手,知此君旨远矣。程子寿腧艾而志气不少衰,行游四方,一意以好古博雅为事。即其所制墨,绝精巧,则不但自作。而且以廓助作者,吾是以钦仰大国之文至盛也。向尝见中国彝鼎法物,如《博古图》所载,往往极工致。其时人无异学,工不二事,所以乃尔。今观程子所制墨,如《墨苑》所载,似与畴昔工巧无异。吾乃论大国之文治,行将上企唐虞三代,且侵侵上之之矣。程子闻敝邦素习文,而异庠之士且文者殊状,欲得而谛观之。子曰:子得中国一世之名文,何以荒外文为耶?褊小之国、僻陋之学,如令演绎所闻,或者万分之一不无少裨大国文明之盛耳,若其文也,不能及也。

    万历三十三年岁次乙巳腊月朔,欧逻巴利玛窦撰并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