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月三日,各村长老到奉行所申请圣像踏板。

    从四日起要市民们踏圣像。这一天,江户町、今鱼町、船津町、袋町等的乙名和组

    头向奉行所领取圣像踏板,到各家核对踏圣像簿。每户都清扫道路静待乙名和组头(译

    注:江户时代村吏、里正的助理)光临。听到远处似唱歌喊着「请出来--」时,每一

    户人家在最接近门口的房门列队等候。

    圣像的木板长约七寸到八寸,宽约四寸到六寸,上面嵌着圣母或耶稣像。由男主人

    先踏,然后是女主人,小孩。婴儿则由母亲抱着踏。如有病人,则由官役当见证人,抓

    他躺在床上的脚碰触圣像。

    元月四日,奉行所突然传唤他。通译安排轿子来接。这天,无风,天空阴暗,是相

    当寒冷的日子,斜坡路上可能是因为要举行踏圣像的仪式跟昨天完全不同,一切恢复了

    清静。在本博德町的奉行所里冷飕飕的地板房间,有一个穿着武士礼服的官吏等候着他。

    「奉行大人等着呢!」

    筑后守端坐在放着一个铁制烤手炉的客厅里,听到脚步声,大耳朵的脸转向这边,

    注视着司祭。脸颊和嘴唇一带浮现出微笑,但眼睛毫无笑意。

    「恭喜你!」筑后守静静地说。

    弃教之后,今天是头一遭跟奉行碰面。但是,现在他对眼前的男子已无耻辱感。自

    己所要对抗的不是以筑后守为中心的日本人。他渐渐明白自己所要对抗是自己的信仰。

    不过,这道理筑后守绝对无法理解的。

    「好久不见了!」筑后守把两手放到烤手炉上,点点头,「对长崎已完全习惯了吧!」

    奉行间司祭: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呢?如果有用不着客气向奉行所提出吧!司

    祭知道奉行尽量避免拿自己的弃教为话题。这该说是体恤呢?或者是出自胜利者的自信

    呢?司祭不时抬头察看对方的脸色。可惜从毫无表情的老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讯息。

    二个月之后到江户住下来吧!已经替神父准备好住处。那是我以前住过的小日向町

    的房子。」

    筑后守称呼他神父!不知是有意或无意,这称呼尖锐地刺入司祭的胸中。

    「还有啊!既然打算一辈于住在日本,以后还是用日本名字的好。幸好有一个名叫

    冈田三右卫门的男子死掉了。你到江户之后,就用这个名字好了。」

    奉行两手在烤炉上搓着,一口气说出这些话。

    「死掉的那个男子还有老婆。神父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也不方便吧,把那老婆也接

    收算了!」

    司祭低着头听这些话。眼帘里浮现出斜坡,现在,自己就在那斜坡上一直往下滑。

    反抗、拒绝都不管用。改为日本人名字还无所谓,但是连他的妻子都接收倒是想都没想

    过的事。

    「怎么样?」

    「好的。」

    他耸耸肩,点了头。分不清是疲劳或是绝望,充塞胸中。(您受过一切的屈辱,因

    此只要称能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就行了。纵使信徒和神职人员把我当成是传教史上的污点

    ,我也无所谓了。)「我记得什么时候曾经说过,这个日本国是不适合天主教的。天主

    教的信仰绝对无法在此生根。」

    司祭想起费雷拉在西胜寺说过同样的话。

    「神父并未败在我手上,」筑后守一直注视着烤手炉的灰烬说:「是输给了名叫日

    本的泥沼。」

    「不!我所对抗的是,」司祭不由得提高嗓门。「内心的天主教教义。」

    「是吗?」筑后守露出讽刺的微笑。「听说费雷拉弃教后也说过,是圣像中的基督

    对费雷拉说弃教吧,他才弃教的。其实这不过是掩饰自己的软弱的遁辞罢了。从那句话

    ,我井上某人就不认为是真正的天主教徒。」

    「奉行大人随你怎么想都行。」

    司祭把双手置于膝上低着头。

    「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筑后守冶漠的声音说。「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别的天

    主教神父;即佛的慈悲和天主教的上帝的慈悲有何不同。在日本我们了解的是,因为自

    己的软弱无能,故众生依赖佛的慈悲,这叫做得救:但是,那个神父很清楚说出,天主

    教所说的救赎和佛教不同。天主教的救赎是,不只是依赖上帝就行了,还得信徒要有坚

    强的意志。从这里看来,天主教教义,在日本这沼泽不知何时已被扭曲。」

    司祭想大叫:天主教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可是,想到不管怎么说--包括这个井上

    、还有通译在内--谁都无法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于是又把已冲到喉咙的话给硬吞下

    去。他把手放在膝上,眨眨眼睛,默默地听奉行说话。

    「神父你知道吗?五岛和生月现在还有许多自称天主教徒的百姓。不过,奉行所已

    经不准备抓他们了。」

    「为什么?」通译问。

    「因为它的根早巳断了。如果从西方的国家不断派遣神父来,我们就不能不逮捕信

    徒……」奉行笑了。「不过,现在没有这种顾虑。因为根断了,茎和叶都会腐烂。从五

    岛和生月的百姓偷偷信奉的上帝和天主教的上帝已逐渐分歧这一点就可以找出证据了。」

    司祭抬起头看筑后守的脸。脸颊和嘴角现出做作的微笑,但是眼中毫无笑意。

    「最后,神父们带来的天主教,离开它的根变成莫明其妙的东西。」

    筑后守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日本就是这样的国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啊!神父!」

    奉行的叹气中,包含着真实、痛苦的绝望。

    司祭接受糕饼的赏赐,道了谢之后和通译一起退出来。天空仍旧一片阴暗,路上寒

    冷。在轿中摇晃着,茫然注视着在铅色天空下,和天空同样颜色的广阔海洋。筑后守说

    自己最近会被送到江户,也有自己的住宅;那可能是早就听说的天主教监狱吧!自己会

    在牢中过一辈子吧!已经无法横渡那铅色的大海回到故国了。在葡萄牙时认为传敦就是

    让自己完全变成那国家的百姓。自己准备到日本来和日本人信徒过同样的生活。结果呢?不错,如以前所想的,取了日本人的名字冈田三右卫门,变成了日本人……。

    (冈田三右卫门啊--)他低声笑了笑。表面上他所想要的一切,命运都给了他,阴

    险而讽刺地给了他。司祭是终身不娶的,但自己却有了妻子。(我并不恨您。我只是嘲

    笑人的命运而已。我对称的信仰跟以前不同,但是我仍然深爱著称。)到黄昏时分,他

    一直靠在窗上眺望着小孩。小孩拉着系在风筝上的线在斜坡上跑来跑去,但没有风,风

    筝一直飞不上去,在地面上拖曳着。

    黄昏后,云稍微分开,微弱的阳光自云间照射出来。已玩腻放风筝的小孩手上拿着

    绑在门松(译注:日本风俗,新年门前装饰的松枝。也有绑上竹或梅的)上的竹子,敲着

    门唱歌。

    打鼹鼠哟!没有罪没有罪竹节、竹节,祝福三次一松枝、二松枝三松枝、四松枝他

    小声地学孩子们唱。唱不好而感到寂寞。「打鼹鼠哟!没有罪没有罪」,他觉得自己和

    那眼睛看不见在地上乱爬的愚蠢动物非常相似。对面人家的老太婆正骂着小孩。这个老

    太婆每天送两餐饭来给他。

    晚上,起风了。侧耳倾听;想起以前被关在牢房的时候摇动杂树林的风声。之后,

    他像平常的夜晚,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的脸!自己踏过的那个人的脸!

    「神父!神父!」

    凹陷的眼睛注视着发出熟悉声音的门。

    「神父,我是吉次郎。」

    「我已经不是神父了!」司祭甩手敲着两膝小声地回答。「赶快回去吧!要是被乙

    名大人发现就麻烦了。」

    「不过,你还有听告解的能力吧!」

    「是吗?」他低下头,「我是弃教的神父。」

    「在长崎,大家都叫你弃教的保罗。没有人不知道这名字!」

    抱着膝盖的司祭寂寞地笑了。现在,不用再告诉我,这绰号自己早就听说了。费雷

    拉被称为「弃教的贝特洛」,自己被称为「弃教的保罗」。有时候小孩子还会到家门口

    大声地叫嚷着那名字。

    「请听我说,如果弃教的保罗还有听告解的能力,就请宽恕我的罪过吧!」

    (要裁判的不是人,……而且最了解我们弱点的只有主。)他默默地思考着。

    「我出卖了神父,也踏过圣像上吉次郎哭泣似地继续说下去,「这世上存在着弱者

    和强者。强者不畏任何刑罚,可以上天国吧!像我这样天生的弱者,被官吏施刑,要我

    踏下去……」

    我也踏过那圣像。那时,我的脚放在凹下的那个人的脸上;在数不清的回忆里出现

    过的脸上…在山里流浪时、在罕房里自然而然会想他的那张脸上;人类存在的一天、最

    好最美的脸上;一辈子都想亲近的那个人的脸上;那张脸现在嵌着圣像的木板上已磨损

    、凹陷,以哀伤的眼光看着这边。(踏下去吧!)哀伤的眼神对我说。

    (踏下去吧!你的脚现在很痛吧!跟以前踏过我的脸的人一样疼痛吧!光是脚的疼

    痛就够了。我分享你们的痛苦,我是为此而存在的。)「主啊!我恨称一直都保持沉默。」

    「我并非沉默着,是一起受苦。」

    「可是,称对犹大说去吧!去吧!去做你所想做的。犹大怎么了?」

    「我并没有这么说。就像现在我对你说踏下去吧一样,我对犹大说去做你所想做的。如你的脚疼痛般,犹大的心也疼痛吧!」

    那时,他把被血和汗水弄脏的脚放到圣像上。五根脚趾掩盖了自己所爱的脸上。这

    种激烈的喜悦和感情是无法向吉次郎说明的。

    「没有所谓的强者与弱者。谁又能断言弱者一定不比强者痛苦呢?」司祭朝着门口

    急促地说。

    「在这个国家要是已无可以听你告解的神父,那我就为你祈祷吧;在告解完后说的

    祈祷……安心地去吧!」

    愤怒的吉次郎压低声音啜泣,最后移动身体,走了。自己不客气地为这个男的做了

    唯有神职人员才能做的奥迹。神职人员会强烈地指责我做冒渎的行为吧!我即使背叛了

    他们,但绝不会背叛衪。我用跟以往不同的形式爱着那个人。为了了解衪的爱,到今日

    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必要的。在这个国家,我现在仍然是最后的天主教司祭。而,那个

    人并非沉默着。纵使那个人是沉默着,到今天为止,我的人生本身就在诉说着那个人。

    天主教住宅官吏日记宽文十二年壬子近日,将有拾个部下的冈田三右卫门、和有七

    人部下的卜意及寿庵、南甫二官于闰六月十七日,遣送远江守处。

    记一、三右卫门表弟深川舟大工清兵卫五十一、同右内表弟上井大炊头帮佣源右卫

    门五十五一、同右侄子与清兵卫同住三之丞一、同右侄子绘插盯工匠庄九郎二十一、足

    立权三郎井上筑后守任内、卜意工匠之弟子一、寿庵婿元吉原纸屋仁兵卫与女同住一、

    寿庵女伯父甚右卫门于河越北条任内曾见过面;四月廿六日遇寿庵延宝元年癸丑一、十

    一月九日晨六时,卜意病死,初级检查官木村与右卫门、牛田甚五兵卫皆随从二名前来。补佐庄左卫门、传右卫门、物兵卫、源助,会同下级公安人员朝仓三郎右卫门、荒川

    久左卫门、海沼勘右卫门、福田八郎兵卫、一桥又兵卫,送往无量院火葬,改名向岸清

    转禅定门。远藤彦兵卫、组长木高十左卫门、卜意下人德左卫门检查道具,指示踏圣像

    ,住宿。

    延宝二年甲寅一、远江守命令冈田三右卫门于正月廿日至二月八日之间,书写弃教

    切结书,因此,由鹑饲庄左卫门、传右卫门、星野源助轮值帮忙上述工作。

    一、二月十六日、冈田三右卫门动手书写弃教切结书,传右卫门、河原甚五兵卫两

    人受命自廿八日起,至三月五日止,于三右卫门住处监视。

    一、令冈田三右卫门从六月十四日起七月廿四日止,于山屋敷书院书写弃教切结书

    ,由传右卫门、河原甚五兵卫负责监视。

    一、九月五日、送寿庵入牢狱,言辞不逊,相当期间内不得出狱,宣告时见证六右

    卫门、庄右卫,传右卫门、源助门、物兵卫、河原、龟井延宝四年丙辰一、冈田三右卫

    门带走了仆役吉次郎,因有可疑处,故转告牢狱,于衙门搜查吉次郎怀中道具,搜出挂

    于颈间之守护袋内,有天主教基督像片一张、正面写有萨列哈拉伯多禄,背面写着杰比

    尔安女之物字样。从牢中唤出吉次郎,查问故乡、亲戚情形。系九州岛五岛人氏,享年五

    十四岁。

    一、一桥又兵卫,与吉次郎感情甚笃,于天主教有死灰复燃迹象,吉次郎受审问,

    又兵卫被关入牢里……因又兵卫与吉次郎感情甚笃遭受调查,又,因右列事,九郎左卫

    门、新兵卫与又兵卫交往密切,亦遭受调查,所有衣物,于书院无一未遭受检查……远

    江守召唤,自书院拘提吉次郎,询问天主教基督照片由何人所给,答系三年前来此之仆

    役才三郎所有,掉落此地为余所拾,此事守卫德右卫门亦知,即传唤德右卫门询问,言

    于夏季拾得。

    问,非冈田三右卫门所给乎?吉次郎答无向三右卫门取得之闲暇。详细情形,向三

    右卫门处查询结果。有当值武士两人监视,无三右卫门给吉次郎之可能。

    一、九月十七日,远江守到山屋敷,于书院唤出三名仆役,调查有无天主教徒;之

    后,又传唤吉次郎、德右卫门两人仔细调查。又搜查家中道具,尤其是组屋敷三处,卡

    子门内亦重新调查。妻儿亦于奉行之前解下上下带子,连所持佛像亦调查。又,调查杉

    山七郎兵卫家中,木暮十左卫门自字纸篓中搜出天主教书籍,即委由传右卫门转交执事。

    一、同月十八日,远江守往山屋敷,于书院传唤仆役三人;传唤一桥又兵卫详加调

    查,接着调查吉次郎、德右卫门,之后,传唤冈田三右卫门妻及下女、童仆调查,也传

    唤三右卫门,询问是否鼓励吉次郎信天主教,回答未有此事,立保证书不传教。之后,

    问杉山七郎兵卫昨日搜出天主教书籍,究系何来;七郎兵卫,前几年北条安房守任内,

    幕僚长执行任务期间,令服部左公卫记录之后,斥回。

    一、传唤齐藤赖母组管行李武士新兵卫及馆林宰相家臣笠原乡右卫门家仆役太兵卫

    与吉次郎对质,广泛调查,新兵卫查无可疑处,新兵卫携带物太兵卫亦目睹,因此将太

    兵卫、新兵卫两人斥回。

    一、同日,奉行久木源右卫门、奥田德兵卫、川濑物兵卫、河原甚五兵卫于牢内审

    问一桥又兵卫。后,又数处拷问又兵卫门。

    一、同月十九日,远江守至山屋敷。右列调查结果呈递远江守。

    一、十月十八日,天晴,远江守及佐山庄左卫门,种草太郎右卫门至山屋敷,令一

    桥又兵卫及其妻骑木马拷问,传唤内藤新兵卫至书院接受调查,松并九郎右卫门受调查

    时,招供实情。

    一、十一月廿四日,检举天主教奖赏公告钉于山屋敷大门。由河原甚五兵卫、鹑饲

    源五右卫门、山田十郎兵卫作见证。右公告以文言注于左。

    规定天主教被禁已多年,发现可疑、提出检举者,赏金如下:司祭之检举人银三百

    枚修士之检举人银二百枚重新信天主教之检举人同右同住及同宗派之检举人银百枚如有

    物品藏匿不报,查出时,与物主相牵连五人一律严处。

    一、十二月十日二爵庵入狱。派执事高桥直右卫门、服部金右卫门前往,将下列判

    决书交由高桥直右卫门转给寿庵。

    寿庵平日行为不检,今又藏匿天主教事物未向源左卫门提出,属次藏匿不报,判入

    狱。

    寿庵亦承认所犯罪行,深感惭愧。即逮捕入狱,取出钱包一个,交由官吏,转呈卫

    门保存。右钱包执事、补佐见证下,计有小粒金子拾柒两壹分,此外,检查寿庵道具,

    记于簿上,由补佐封印,置于寿庵住处。

    一、寿庵持有物中,tirityo一、risihiri二、kontasu二连、星图一幅。

    延宝九年辛酉一、七月廿五日,下午四时,冈田三右卫门病死,死亡报告由鹈饲源

    五右卫门及成濑次郎左卫门携往卫门。上头即派执事高原关之丞、江曲十郎右卫门前往

    ,三右卫门尸骸由同心(译注:下级公安人员)三人看守。

    一、冈田三右卫门所持金子,小粒拾参两三分、小判(译注:金币单位)拾伍两,都

    合贰拾捌两三分。此外,诸道具由执笔封印,于廿八日收入仓库。

    一、同月廿六日,检察官大村与右卫门,村山觉大夫及下山物八郎、野村利兵卫、

    内田勘十郎、古川久左卫门共六人前往山屋敷。在执事见证下,左列供词递交「御徒目

    付」(译注:江户府官职名。负责警卫、侦探工作)。

    口头备忘录天主教住宅之司祭冈田三右卫门,系南蛮葡萄牙人,参拾余年前,井上

    筑后守命令居此,至酉年已参拾年,月初起无法饮食,接连患病,牢医石尾道的投药医

    冶,然病体日重,昨廿五日晨七时半许逝世。右三右卫门,享年六十四岁。以上记录无

    讹。

    七月廿六日林信浓守组奥田次郎右卫门鹑饲源五右卫门河原甚五兵卫川濑物兵卫加

    用传右卫门右检查完毕,三右卫门尸骸葬于小石川无量院。无量院派玄秀和尚前往,以

    交通工具载三右卫门尸骸火葬。三右卫门戒名入专净真信士。奠仪金壹两贰分,扣除火

    葬费百匹(译注:一匹为十文或二十五文)其余所需费用三右卫门所持金子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