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旷野生活 第十六章 默观的空无灵修
    灵魂深处的秘密入口,就是空无。人只要以真爱栖止在纯粹的空无,就可以找到这秘密入口;除此,任何令人感到满意的事物,即便是很神圣的,都不能帮助人找到这秘密入口。

    一、空无和空灵的关系

    “空无”和“空灵”有密切的关系,但不完全相同。空无是载体,当内里充满属灵之气,就是空灵。只有空无是不够的,空无中还要有灵气,才属空灵。

    用比喻来形容:圣堂是载体,圣堂里的神圣布置和圣体的临在,就是圣堂的灵气所在。又如:天空是载体,天空里云、雷、风、雨和飞鹰,成了有变化性和生命性的天空,这是天空的灵气所在。又如:白纸是载体,水墨画中的留白,让图画沾满了空灵气息,留白就是灵气所在。

    这些比喻即是说:空无是空灵的载体与准备,空灵是空无的内涵与充实。虽然人的灵魂借着内修而进入空无状态,不过,空无只是近目标,能让这空无充满灵气,才是空无的最终目的。因此,基督徒的空无灵修,不是为空而空,空是指灵魂上的准备,为在灵魂内充满天主。

    二、空无的基础和有利条件

    在属灵的空无之下,人有超越的直觉感知,看清每一受造物的价值与位置,同时了解天主的无上超越。

    翱翔在天空的飞禽,都是身体轻盈的,否则就飞不上天。同样的,灵魂若想飞入天主的神空,就应该安息在纯粹的空无之中,如此,才能让灵魂轻盈地飞上神空。若要达到这种飞翔,就需要在内心斩断一切,放下世俗纷扰、放下贪欲、情欲、焦虑、恐惧、怨恨和我执。当然,人总归是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进入这种空无状态,总会有一些心理纷扰和杂念,就如候鸟虽能久飞,然而不可能永不落地休息。不过进入佳境的灵修人,确实很多时候,能保持稳定性的空无状态,就如候鸟的持久力能一日千里地飞翔。

    能否留守于空无,心境就是重要因素与条件。培养祥和宁静的心境,常保持悠然自在的心情,能帮助人容易居于空无。(最能培养祥和宁静的心境,在于谦卑和爱)反之,急躁不安、烦忧多虑的心绪,就不容易留守空无,更难在空无中得到神益。

    能否无阻碍进入空无灵修,职务的繁重与否亦是重要因素。一般而言,一位与世隔离、杂物较少的隐修士,确实比一位在俗服务、堂务繁忙的神职人员更容易保持空无的灵修。有些神职人员和信友虽然很虔诚,但是教会事工太忙碌,脑里塞满许多计划,整天想东想西心神不能宁静,像这一类人,即便再聪明绝顶和热心,亦难以进入空无的灵修。

    三、空无的灵修

    天主是圆满无缺的,却为了人而成为卑贱贫穷的,好使卑贱贫穷的人能成为圆满无缺的。为回应天主的恩情,人当放弃一切,成为空无贫乏的,好让这空无贫乏载满天主的圆满无缺。所以,空无的灵修不是目的,而是领受天主大爱与祝福的准备。

    空无的灵修,包含无念、无物、无人、无我、及无人间情。“无念”就是放下你的思虑;“无物”就是不为物质东西牵绊;“无人”就是任何人都不存在于我的意识里;“无我”就是浑然忘我;“无人间情”就是超脱人间情感。

    唯有无念,你才能脱离概念的桎梏,以纯净的心眼默观天上的事理;唯有无物之心,你才能脱离物欲和财富的贪婪,以自由的心灵追求天上的财富;唯有无人之心,你才能远离没有必要的纷争,以纯然之心经验天主的奥秘;唯有无我,你才能放下执着和虚妄的我,以自我消失的途径在天主内找到真我;唯有无人间情,你才能不被感情所牵绊,以超脱的情感来经验天上情。

    “无人”是默观灵修的特点,也是与天主更深结合的必要过程。这类灵修,比较容易让人误解,因此需要多加解释。

    无人的灵修,是在心中“暂时”不存有任何人,目的是以纯全的方式体悟天主的奥秘,然后再以天上情回到人间,以天上情和人共融,并非叫人永远不与人共融。

    修炼无人的默观灵修,在很多时候是需要和人群保持距离。就如作家、画家、作曲家及科学家等,他们很多时候必须远离人群,在不被人打扰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他们的工作,但不代表他们从不走入人群,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将成果奉献给众人。同样的,修炼无人的灵修,很多时候是需要独处,但不代表从不走入人群,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与天主密切结合,将是教会很大的力量和支柱,不纯粹为个人的利益。因此无人的目的,是在不被人打扰之下更能与天主结合,然后以更成全的我回到团体。就如耶稣公开传教时,也常远离人群,独自与天父会晤,然后再回到人群,将天父的讯息和爱传给众人。

    四、处于空无的心理现象

    灵修初学者在空无灵修中产生不适感,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只要继续习惯这特殊环境,在长期的修炼与调适下,必会逐渐进入佳境,体验其中的奥秘。若不适应,也应该往好处想:天主越剥取我们所有的一切,也越给予超性的事物来代替它们,只是时候未到。

    不过很可惜,有些灵修人本已开始碰触到空无的境界,但是由于没能习惯这新环境,因而产生不安、怀疑和孤寂等不适状况。他们在缺乏指点和鼓励之下,回头寻找人间的安慰,或以教会事工来填补这空无感,就此错失了空无灵修的体验和进展。这是可惜的。他们如果能遇到良师,获得指点和鼓励,就不会轻易退出已得到进展的内修。

    有一点,初学者需要了解,即便是极老练的默观生活者,也会在空无灵修中面对或多、或少、或淡、或浓的孤寂感。当然,客观恩宠总会有主观感受,也许有人不曾有孤寂感(算是罕见的奇人),或只有很少、很淡的孤寂感。不过一般而言,默观生活者在某时段中有某程度的孤寂感,是正常现象,也是人性限制,并非灵修不够深厚。

    真正而言,孤寂感的由来,不是由于失去某人或失去某东西,而是为了天主弃绝了一切却又没能得到天主,这才是孤寂的由来。爱天主而舍弃一切,人间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安慰他的灵魂,知音人又少,在这情况下,在某时段中产生了某程度孤寂感,乃属正常现象,否则他已是生活在天堂上的天使了。

    不仅“孤寂感”,有时还包括“茫然感”。处在空无状态的灵修人,对他而言,世俗享受已失去了味道,而天主又尚未真实拥有,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处境,会让人陷入一种“…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也没拥有”的茫然感。

    进入这状态,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这是空无的最大成就。他该感到幸运,天主正在释放他,从他手中夺去本就没有什么价值的受造物,引领他踏上一条全新的生命之道,这原是凭自己的想法、努力和脚力所不能达到的。

    五、天主在你身上工作

    置身于空无的人,天主保留了主要工作,由祂去完成,而留给人的工作,只是那些微小而简单的。他只需要收敛心神、保持祈祷及度好简朴生活。他只要准备好他的那一分,其它他暂时做不到的,天主会为他准备。

    在空无灵修中行走的人,感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进步,其实天主正在带领他,以天主的步伐行走,神速地进步,只是他对此事无所觉察。这时的他,只需对天主有全备的信心,将不安的心安顿在空无,只需盲目的跟随天主,天主自会带领他进入奥秘的旅程。

    在这奥秘旅程上,他心灵的重担会逐渐得到释放,灵魂的疾病会逐步得到治愈,不良的气质会渐渐得到净化。这时的他,只需以悠然自在的心,继续保持祈祷和简朴生活,就已经是做很多了。正如耶稣所说的比喻:“天主的国好比一个人把种子撒在地里,他黑夜白天,或睡或起,那种子发芽生长,致于怎样,他却不知道,(谷四26—27)。意思是说,他的灵修如何得到进步和整合,他并不清楚。他只需继续做好空无的功课,天主自会在他灵魂内工作,不但使他的灵魂变得健康和强壮,更在他灵魂内开始建盖天主的圣殿。

    六、天主的圣殿

    “天主在我灵魂内建立了祂的圣殿”,意思是说:我灵魂内的圣殿,不仅是天主的圣殿,同时也是我的圣殿;因为我已与天主密切结合,天主住在我内、我也住在天主内,所以圣殿是共有的财产。

    如果你愿意天主在你灵魂内建盖祂的圣殿,那么你就应当知道,你已不是你灵魂的唯一主人,天主亦是你灵魂净土的地主,就如夫妻共享同一产业,天主已经有权力使用你的灵魂净土。

    有些灵修人,虽然愿意自己的灵魂成为天主的圣殿,但是建造圣殿的权力,他从不放手交给天主,圣殿的设计,也从不愿天主插手。他只按自己的喜好建造圣殿,而且很自信自己的设计能力和建造能力。其实,像这种骄傲态度的灵修人,他灵魂内的圣殿,是盖不起来的;若能盖起来,也是不牢固、不专业的。

    渴望天主的人啊,如果你渴望在灵魂内有一座美丽宏伟的圣殿,好让天主满意欣喜的居住。那么,你应当将建造圣殿的主权完全让给天主。即是说:圣殿的设计,是由天主来决定;圣殿的蓝图,是由天主来绘画;圣殿的建盖,让天主亲自完成。你不当把持这些工作,因为这不是你的专业。

    你可以拥有你的渴望,希望拥有怎样模式的圣殿,天主也会知道你的渴望。但是,你更该全然放手,让天主决定圣殿的模式,全权由天主绘画圣殿蓝图,并由专业的天主亲自建造圣殿。你该清楚知道,建立圣殿是天主的专业,你只是门外汉,你的意见和工作,不但没有帮助,而且在专业者眼中,是非常可笑的。

    虽然你是地主之一,不过圣殿是让崇高的天主居住,你若愿意拥有一座让天主完全满意的宏伟圣殿,就该全然放手,让这专业者亲自建造一座让祂完全满意的圣殿。而且完工之后,保证超出你的想像,这座圣殿会让你惊叹无比!

    你若以为灵魂内的圣殿是凭自己的能力建造起来,那么,你还不懂什么是灵修。该知道,建盖圣殿完全是天主的工作,只有天主才能做到,人只需要为天主做好准备。

    灵修人的主要工作,就是掏空自己,从灵魂内清理垃圾和丢掉一切不属于天主的,使灵魂内挪出空间,成为辽阔的净土。同时,以谦逊的德行打好地基,谦逊的地基越是深厚宽大,天主就越能建盖雄伟扎实的圣殿。

    不仅圣殿是圣地,圣殿以外四周都该是清洁、安静的,而且也应该予以美化。所以要尽量的丢,将内心一切的俗物丢掉,以空出更多更大的净土,好让天主更好发挥祂建造宏大圣殿的才能。

    要知道,天主也时常协助你,将你灵魂内的垃圾以及无用的东西不断往外丢掉。为此,你应当感谢天主,而不该将垃圾和无用的东西搬回来,再次塞满你的心灵。如此的话,天主将迟迟无法动工建造圣殿。

    你灵魂内充塞俗物,又如何将属神东西搬进来?所以,应该放心、放胆的丢。即使你认为很好的东西,只要它阻碍天主的工程,都该丢掉。

    要进入默观生活的境界,若没有“非一般的志愿”,是达不到“非一般的境界”。所以不要担心灵魂内的空虚、孤独和寂寞,这是必须的过程,不是目的。

    天主要亲自在你灵魂的净土动手,建造一座令众人惊奇不已的美丽圣殿。以后在永生中,那些没有圣殿的人,必会以你的灵魂为他们的圣地,来你的圣地朝拜天主;因为天主亲密的与你同在,他们看见你,就仿佛看见了美丽的天主。

    七、当视空无为永久住所

    天主的呼声从空无处发出,人只有置身在纯粹的空无中,才能听到这呼声。不仅天主的呼声由空无中发出,天主亦常以空无的触摸来触摸人的灵魂,让人了解天主与人亲密接触的方式。如果在你的灵修生活中常感到空无的碰触,你应当感到高兴,因为天主正亲密触摸着你。所以,你应该在这空无的接触中认出天主的抚摸。

    天主常以空无的触摸来触摸人,目的是要人习惯这空无的恩泽,并将空无视为自己的基地。人一旦了解空无的意义和安全,就该将空无视为今生永不变迁的居所,将心灵和灵魂安顿在这空无中。

    置身于空无,是寻找天主的重要记号。因为真正寻找天主的人,常以孤独和空无为伴。也唯有安心居于空无,才能达到全德之境。因此,不要害怕这空无。天主掏空灵魂的一切,终有一天,天主会填满他,且以祂自己来填满。

    当我们意识到,置身空无不但不是失败,反而可以盛满醉人的美酒,一旦发现这空无的目的,就不再害怕空无。的确,空无的灵修具有某种程度的消极面,例如不适感、孤寂感和茫然感。然而,空无的灵修也有许多积极面。如前所言,渐入佳境的人,他在空无的灵修中得到心灵的释放,毛病得到整治,对世界有了新的视野,踏上崭新的灵修道路,对天主有更深的碰触。这些,皆是空无的积极面。

    总之,空无的优点就是空无一切,缺点却也是空无一切;要知其利,也要知其弊。知其利,就要以内修生活使这空无更深远辽阔,好让灵魂有更宽、更大、更广的灵性空间让天主发挥;知其弊,就要懂得调适心理和心灵,使蠢动不安的灵魂能安顿在这新环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