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2004年) 从「道无终始,物有死生」谈宗教信仰的世纪跳跃
作者:周景勋

1. 前 言

庄子在秋水篇中提出「道无终始,物有死生」的思想,实在说明了「道」的超越性,与万物有死生的极限形成了一个无极限的对比。就是「道」的无极限之超越观念,为人刻划了一个突破生死的美丽图像,亦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终极关怀;因为在「道」的世界中,万物是没有贫富贵贱之分别;藉此,庄子要启导人不断闻学与学道,无执于现世的经验,步步超越,好能迈向「道」,与「道」通融为一。如此,人才能不为物质所劳役:「物物而不物于物」(庄子山木篇),使心境清明净彻,如圣人之用心若镜,能与道相 照。


再者,庄子从「物有死生」中经验到自己生命的有限性,形成了生命的压力和束缚,使人感到害怕,故庄子为突破生命的种种压力和束缚,提出了「顺任自然无容私」和「安之若命」的要求,也提出不同的体验,如:「忘」物我生死、「物化」、「无为」、「守宗」和「保始」等,使人能心静无情与欲,虚而离形入于寥天一(庄子大宗师篇)的生命超越。庄子这种生命体验实在是一种「终极关怀」的生命感悟与整合;在感悟与整合中,人可体验到有限生命的始点和终极都是超越一己自我的「道」的存在。「道」在庄子的意念上是一个生命终极追寻的象征性的语言,在「道」内超越万物的现象,亦内在于万物中;庄子藉此表达了自己心底所追索的「基要之关怀」--生命终极的投向,这种超越生命的投向正显示出一份信仰力量2;也明显地展示了一种「宗教意识」3--「它透过象征性的语言将超越生命的体验放在人的关怀中,象征着最基要的关怀;然而,在老庄的体道悟道的经验中,『道』本身不是象征,『道』是有其实存性、超越性和整体性的向度(层面)。若从宗教的观点来描述,这三个向度正是信仰的基础象征,以说明『道』是唯一的、内存在万物中的。其实,象征性的语言有一种特色,即以『记号』、『文字』与其『所记』的内容有着内在关系;所以,象征性语言本身是从生命感觉上的事物抽象而成的;加上心灵体验的追索(与认同),作出生命的回应,产生了一个具体的『信息』,以唤醒人的心志,使之觉悟到:在生命的终极追寻中,有着一个具体实存的对象。因此,象征性语言的信息能给人带来生命的希望和目标。」4
我们从老子的思想中可看到信息的希望,也确实地了解信息的目标就是「道」: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 (《道德经》62章)


庄子则将「道」视作万物之本根所由,万物不能离道而生,其信息具有一份警愓性的教导,「道」便成为人生命修养的目标、生命探本溯源的对象,也是精神心灵的终极:

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渔父篇)


我们从庄子「道无终始、物有死生」的理念,引发出人在生命追索的背后,所带来的生命突破,寄意着人在不同时代的变化中,人要在静思中摸索,虽然漫游于黑暗中,却有着一份与「道」相应的信心,肯定自己在黑暗中也可见到一丝的光明,因为在人的生命中没有绝对的黑暗,只要有一丝的光明,人就有希望而不会绝望。庄子在《齐物论》篇中所提的「大梦」与「大觉」中给人的信息:人生如梦,变化多端;生死忧乐都是梦,人必须在「大觉」中醒悟过来,才知道人的一生是一场大梦;然而,人常常误梦为觉,即常常在自我执着中,一心在分别贵贱,贪慕虚荣的梦中打滚,还自以为自己是「觉醒」的;其实,唯有那些识大化、破生死、泯是非的圣人才能忘掉一切而有「大觉」;然后,归于朴、归于真,即把握生命之「大归」,以归于「道」。人若能辨认「梦、觉、归」,便能达到「以明」,5 游心于道地自明葆光,且善照万方。



1. 本文曾于二零零零年六月刊登在《鼎》(Tripod)的117期,因编者将题目改为「从『道』谈宗教信仰世纪跳跃」,且内容有所删减,故经作者重新修编再刊登。
  2. 田立克、保罗著(罗鹤年译),「第三章 信仰的象征」,《信仰的能力》,台南,东南亚神学院协会出版 1964 初版 34页。
田立克说:「把观念超升到象征是信仰之最基要性的特点,也是信仰的本质。」


  3.  项退结著,「中国宗教意识的若干型态」,《中国人的路》, 台北,东大图书公司 1988 146-148页。

  4.  周景勋著,「『归根复命』与『顺生安命』的超越生命--老庄思想的宗教观」,《哲学与文化》月刊242,第廿一卷第七期,台北 民83年7月出版 621-622页。
  5.  庄子齐物论篇中言:「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

2. 宗教信仰与文化意识



2.1 从庄子「道无终始,物有死生」的引申


在前言中,我们探讨了庄子为突破生命之有限,投向「道」的生命超越之宗教意识--以明体道之自明葆光。然而,人的生命是不断地向「文化」开放的;人的心可以变成「历史的心」;故,我们将庄子的宗教理念投诸于人的文化思域作反省,以落实在「人、社会、自然」的人文理念中,即我们从历史经验中肯定:「变是危机,也是创新与成长;变是转化,也是创生的力量。」6 然而,在变化中,宗教的普遍要求就是要常常保持宗教本身的神圣性,不被世俗的理念所污染;所以,人在宗教信仰的氛围下,当有生命的觉悟和自觉的回应;人在回应中凭藉一个寻真的信念,对自我生命有更高理想的认识、肯定和追求,以充实自己的精神生命,培养自己的生活品格。


于是,在飞越历史与文化的时代性时刻,我们抱着同一的人文理念作反省!


有一件事实是我终身深信无疑的,那就是:「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人的存在,这个世界一定会有所改观,而我也不会存在,世界为我而言也不存在。如果宇宙间没有人的生命,便没有人的文化和宗教信仰。……」
既然在宇宙间有「人」的存在,有「人」的生命,于是便有文化,也有宗教信仰。7其实,所谓「文化」乃「人」的生活,即人的「生命」活动的表现,故其包含了「人」的生命中所具有或拥有的,如语言、宗教信仰、艺术、哲学、政治、科学、经济等等。整体地说,就是人生命的思想、精神、及物质的生活表现。由思想表达出来的是「哲学」--在于「培养智慧、发现真理、印证价值」,藉此帮助人:「以理性探讨宇宙与人生的根本真相,从而指引现实生活,评估文化生态」;8 且助人在「自然、社会、人」的不同层面中寻求「真、善、美」;于其中,唤醒人的意识,使人与人之间有思维上的交流。故哲学可称为「思想的文化」。


由精神表达的是「心灵的创造」;心灵的创造使人意识到超越生命的一面,以发挥心灵信仰的理念,这信仰理念源于人的宗教意识,也是透过人内心的反省,经验到在自我的有限和软弱的背后,有着一股无限力量的存在,使人对这无限力量充满希望,愿意不惜牺牲一切地投入这无限的终极关怀中。在投入终极关怀的途径上,人要将关怀化作生活的动力:「爱的启发」,将「爱」化作善行以表现信仰的落实。于是,在人的生命中有「信仰的宗教文化」。9


由物质所表达的是人生命的活动成果,这也是人的文明演变,如科学的产物,思想的产物,社会的建设等。其实,科学与哲学与社会的思维是息息相关的。因为科学的开始是人类对自然界的物理现象的好奇与困惑,作进一步「客观的探讨」,以了解自然事件的法则与其因果关系。10所以,科学强调以经验事实作为准绳,以实验为根据,再以理性的理论判准为依归,探求出事物真相的统一性为目标;可见,科学的目标不单在解释自然与世界的种种事实,也要在思维的统一中改造自然、世界与社会。由是,生命在「自然、社会(世界)、人」的层面上必须互相欣赏与包容,交谈与分享,学习与共融,才能处于和谐之境。特别是社会,乃由人在共同的团结理念中所组成的团体;因此,社会为维持一个和谐的人际关系,便在人的共识认同下制订了社会规范,要求人人同心同德地尊重个人的生命,尊重私有的财产,维护经济繁荣;同时在社会规范中唤醒人的道德意识,提升人格,使人在道德中创造善的行为,发扬人性的价值。尤其在科技发达的社会中,人与人的互动频率不断的提高,人与人的交往也自然地在经济、政治、宗教上有密切的关系,人更必须怀有道德情操与担负道德责任,才能建立一个有意义的新社会。11这种从科学与社会发展的文化,我们可称之为「文明的文化」。


2.2 宗教的文化意识


简单地说,文化是在人的生命与生命交织下来的传衍历程所产生出来的,也是人的思想和心灵意识的结晶,故文化必有其传统,传统必有其演进的历程。而宗教信仰是人对有限生命的醒觉意识和生命软弱的肯定,即觉悟在生命的有限中,具有一种超越无限的层面;以及肯定在生命软弱的现象下,有一个具体而刻刻的实在的层面。于是,宗教信仰使生命与超越无限界接上了关系,而赋予生命一种新的意义;又同时对现实的实在界有所把握和认识,给生命创造出一种新的态度,使生命坚强。12


因此,宗教信仰给生命的新意义和新态度的目的,在于突破生命与生命之间的隔离,及不同文化之间的排斥,引导文化超越局限,进入「生命的根源」--文化的终极中。


我们说宗教信仰是生命进入文化中的觉醒与肯定,诚如佛教东传来中国,变成了中国的佛学,这便是信仰在文化中的觉醒,人能意识到生命的交融不是「封闭式」的,而是「开放式」豁达的包容。其实,整个中国文化是由生命与生命的开放与包容所创演出来的;因此,具有日新又新的生生不息之力量。因为「文化」是日新又新的,不是常在死胎中不变,或裹在襁褓窒息而死的。故此,中国文化一向所关注的终极问题:人之「成德」、「成仁」、「成圣」、「天人合一」、「道通为一」或「圆融一体」--即「成就人品格」之「理想人格」的问题,我们不可忽略,因为这是文化的精髓,也是宗教终极的核心基要。然而,人生存也必须有赖于「心」「物」的配合,即在修德的智慧之外,人也需要在幸福的环境下的经济和科技里生存,还需要有良好的社会架构、和政治风气。宗教信仰的觉醒和肯定可以帮助人,在从事「心物」的配合中,有一个准则,使人不使「主观唯我」所蒙蔽,也不为「物欲」所吸引;更帮助人了解到「自我」走向极限之际时,必须依靠一些外来的剌激,及内在的反省思索,使生命走向更创新。


文化与生命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当文化在演进时停滞不动,便需要有一些外来的剌激,使之能有所突破和创新;但创新不是「除根」,而是将「生命」的「根」发挥扩展。倘若从「文化」方面说起,人的「生命」便是文化的「根」;若从「人的生命」来说,文化便是人生命的「根」。我们是中国人,自然不能将「根」拔除,麻木地追求外国的知识,社会架构,科技,思想等等,形成媚外崇外而除己的病态心理。反之,我们要保护自己文化的根,犹如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使之结好的文化果实,但不是要我们将自己封闭起来,排斥外来的美好文化。既然信仰是生命的觉醒,也是生命的肯定和突破,不管是内在心灵的投向,抑或是外来的影响;不管是基督宗教的信仰,佛教的信仰、儒家的思想或道家的思想,若能使人的生命迈向新的光明,新的创新,我们都要把握;因为宗教信仰不是要侵蚀文化,而是要与文化相融,使能强化文化、创新文化、丰富文化。这样,由人组成的社会便有进展;由人思考所创造的科技有进展;由人所倡行的政治体系,也因着人生命的「善」意而有所进展……。如此,明天的世界便会更加美好!明天的社会也会更加和谐。13



6. 周景勋著,「思维上的突破--宗教交谈」,《神学年刊》 (17),香港 圣神修院神哲学院出版 1996 113页。
7. 休斯顿.史密士著(刘安云译),《人的宗教--人类伟大的智慧传统》,台北,立绪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5)29。傅佩荣着, 《〈导读〉宗教的最佳面貌》,「宗教作为客观存在的事实,无论就时间的 延空间的广袤看来,都是人类现象的首要特征。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人群聚居之处,必有宗教痕迹。然而,宗教岂只是外显的象,它其实是人类生活的核心本质。」

8. 傅佩荣著,《哲学入门》,台北 正中书局 1994年 初版第二次印行 1-5页。

9. 周景勋著,「思维上的突破--宗教交谈」,《神学年刊》 (17),香港 圣神修院神哲学院出版 1996 115页。
10. 成中英著,《科学真理与人类价值》,三民文库192 台湾 三民书局 1979 再版 7页。
11. 周景勋著,「思维上的突破--宗教交谈」,《神学年刊》(17),香港 圣神修院神哲学院出版 1996 116-119页。
12. 在此,我们可给「意识」作解释,使能配合宗教信仰的理念:
意识乃是人对自我内心生命状态的瞭解,对自我经验(或体悟)的认知,能分辨「自我、行为与对象」的价值与意义,好使自我在个别的经验中有着不变的原则,且能维持自我与自我;自我与别人;自我与团体彼此之间有明显的互相连接、和互动的关系。
见周景勋着,《让自己成为自己--心灵的追索》,台北 上智出版社 1994 初版三刷 128页。
13. 周景勋著,「宗教信仰与文化意识」,《让自己成为自己--心灵的追索》,台北 上智出版社 1994 初版三刷 116-120页。

3. 一个在廿一世纪初的「宗教的普遍现象」

从「宗教信仰与文化意识」的探讨中,我们好像只是由积极面带出一份希望的憧憬;由正面带来醒觉的革新,突破的光明和仁爱的美好。然而,廿世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以至世界经济大衰退,到第二次大战,共产主义的唯物思想所否定人性尊严,随之又有恐布主义的出现;经济方面也有了转型,以至廿世纪的经济挂帅的政治局面;其间,科技的进步,资讯的膨胀发达等,使人的心也有所转型,自然地倾向物质的科技资讯,做成了人以「金钱」为生命的核心,有了金钱便有地位、有名誉;「金钱」是现代人心中的偶像。


今天,我们生活在物质繁华的时代,心中所关注和追求的是丰富的生活,人的幸福在于拥有丰富的金钱和产业。


今天,我们的生活深受科技资讯的思想所控制,教育的重点也落实在科技资讯的训练,懂得科技资讯的人称为进步,不然便是落后。


因此,人的心灵随着物质、科技资讯而「忙」,「忙」使人心死而转型。圣经上有言:「你的财宝在那里,你的心也必在那里」(玛窦福音五章21节);于是,人心也物质化了,人为了追求物质富裕的生活,不惜放弃自己的仁义道德的理念,「宗教」也在人心中被淡化了;「宗教」的「神圣性」也随着人心的自我安慰而「俗世化」了;人为解决心灵中的矛盾和侥幸心理,便思考出多元化的答案,让心灵得到自我蒙蔽的疏导和舒畅;于是,在人的表面上看来,我们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在多元化的探索中,我们越探索也越找不到安全之感,因为未解决或不能解决的问题也会越想越多;人也在不安全感下,与人与社会与自然的距离越来越大,也有不断将之破坏的现象。又在思想多元化的背后,有谁将告诉人:生活的根本义意和价值何在?人所寻求的或拥有的事物中,那些是最重要的呢?人心的安息在那里呢?现代人的心态多不愿解答这些问题,甚至也不会问这些问题,因他们处于「今朝有酒今朝醉」,或「为达到目的,为拥有自己喜爱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心态。因着这些心态反应和不同的问题,「宗教」也面对着一些挑战,如「俗世化」现象的考验等,故我们必须反省和正视廿一世纪初的一些事实和现象。


3.1 宗教的本质在于它的神圣性。但在面对入世的需要,宗教必须随着时代的转型而改变自己吗?于是,有些宗教为了顺应世俗的需求,和经济政治思想改变的大趋势,拋弃了较有超自然的神圣思想。另一个与「俗世化」思想并肩而行的思想就是「现代化」,即宗教为了配合现代的转化,如工业化、高科技、经济发展等,自身也当有所改变,以迎合现代人的生活表达。可见「现代化」也是「俗世化」的一个代名词,故有学者(如英国学者韦尔信Bnyan Wilson)认为:俗世化是「现代化」与「宗教衰退」的因果关系,前者是因,后者是果,即是说「现代化」的过程在正常情况下会导至宗教的衰退。由此,若从宗教的角度看:「人类已进入漫长的黑夜,每一代过去的夜色只会更阴沉,我们现在仍未能窥见其尽头。在这黑夜里,上帝的概念或神圣的意识似乎已无处容身,而赋予我们生存意义,助我们面对生死的古老方法,也愈来愈站不住脚。」14


由于宗教的「神圣性」被「俗世化」了,宗教衰退的现象也出现了,如宗教局限在私人的感受上,对公共社会的影响力减退;宗教精神趋向俗世化,神圣性的标准因放任主义而降格了;宗教活力的减退,献身修道的人减少等。15


3.2 整个世界都在迈向现代化,特别是第三世界。在狂热追求现代化的过程中,国与国所倡议和采用的措施,不但使社会结构起了剧变,连传统文化价值也受到冲击;而且现代化是纯用经济观点来界定,而非指向人全面的发展。由于重视经济和科技,结果便不择手段地损耗和破坏了生态环境,还美其名为文明进步的成果在于提高人生活的质素,使人的生命过于物质化,人的心灵也便失去了平衡,做成践踏基本人权和自由、违背伦理道德的规范;社会上便涌现了各式各样的病态心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自以为可以解决失调的处方,宗教便被人滥用,五花百门的邪教因事际而出现,末世主义运动和宗教与文化的原教旨主义影响人心,造成酗酒、吸毒、自杀、暴力和部族战争。又加上最近东南亚的民生因金融危机受到严峻的威胁,种族间的问题也因社会不平衡的发展,贫富县殊,政治的不平衡,种族仇恨引化成宗教的冲突和对立。


3.3 宗教本来是道德的盘石,是爱和正义的守护者,是穷人和弱小者的同行者和朋友;但不少宗教团体表现着上层社会的分子,至少拥有中上层社会的质素;不少宗教人士受不起时代潮流的物质诱惑,他们的行为表现,往往令到善恶混淆、伦理价值颠倒。


3.4 加上廿一世纪初发生了禽流感和SARS的现象,也有地震和大海啸等灾祸,将人的心打入「互不信任」的疏离中,人心怨气严重;此刻,宗教本可安抚人心,但人心怨气做成对宗教猜疑或有奇迹的要求;于是宗教受到时代变化的伦理挑战,未能保持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也被认为宗教有虚拟影像的考验,宗教信仰在终极关怀上也显得淡薄。人在思想上显得太有限和太狭隘,简单地求助于思想的自动售货机,或只要求即食文化,就能够获得所需要的利益,这便形成了宗教的挑战。


再者,宗教本是和平的缔造者,但不少的战争和仇杀,都与宗教派别有关:如爱尔兰、斯里兰卡、印度、印尼和中东一带等多个地方,都充满着宗教的斗争和仇恨。中东的恐布主义者,以宗教为动力,到处破坏和杀戮,使整个世界陷入恐惧之中。各宗教或派别之间的明争暗斗,互相排斥,亦已司空见惯。整部人类的历史,宗教冲突和战争,占了相当大的篇幅,古今中外不相伯仲,但最后的结果,不单自己对真理迷失了方向,丧失了标准,也会令许多人对宗教的反感,什么宗教都不再相信。法国哲学家巴斯噶说过:「以宗教为动机去行恶的人,没有比他们作恶作得更彻底,更得意。」16


从上面所提出的现世纪宗教事实与现象来说,似乎是在挖宗教的疮疤,但事实上言,我们从反面提出宗教的不足处,便是要人正视宗教的本质是不可失去的,即宗教的神圣性是永不能泯灭的,「神圣性」失去了,宗教便不是宗教,故庄子在秋水篇中亦提出:「无以人灭天」。因此,在新世纪的开始,我们要从俗世化中寻回宗教的神圣性,发放宗教信仰中的生命智慧和信念,给人的生存价值和道德价值作坚定的维系;「我相信,每个宗教,在这昏乱的世界里,都能给自己的信徒目光远大的智慧,和对生命的基本意义及道德价值坚定的信念。这是廿一世纪的宗教气息,我称之为宗教的正气,它能弥盖宇宙,充乎人性,支撑人性,带领人去反思,步向人类大部份无逆料的未来。」17 如此,我们才能提升人性,重整道德,和作心灵的环保,好能配合宗教的神圣性理念作新世纪的思想跳跃,望能达至:「或跃在渊、无咎」的革新,进而开创「飞龙在天」的新境界。(易干卦)




14. 关启文著,「宗教在现代社会必然衰退吗?--世俗化理论的再思」,见《道风--汉语神学学刊》第九期,香港 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出版 1998秋 237。
(Acquaviva所言,引自Robin Gill, Competing Convictions《争持的信念》 London: SCM, 1989, p. 26)
  15. 同上,239页。
宗教衰退可分为几方面:
a. 宗教私人化:宗教在公共领域的影响力和重要性日益减退, 渐渐成了纯粹私人喜好和选择。
b. 思想的世俗化:着重超越领域,来生福祉,宗教教义和规条的世界观,渐渐被重视自然领域,今生幸福,科学理论和效益主义的思想取代。这不单在社会整体上发生,也在宗教内部的思想转变中出现。
c. 宗教活力的减退:信徒数目减少,信徒委身宗教热诚冷却,参与或捐献也下跌。
16. 陈达明著,「发放廿一世纪宗教气息手--对宗教交谈的期望」,周景勋主编,《宗教同步迈向二十一世纪》,香港 香港六宗教领袖座谈会印行 1998 5-8页。
17. 同上,8页。  

4. 迈向新世纪宗教跳跃的反思

宗教的本质在于它有一个神圣性的终极关怀,说明人生的最后归宿,藉以引渡人追求真善美圣的目标,好能超越人的有限性,随遇而安地活在知足常乐中。庄子在他的「大梦→大觉→大归」追寻历程中,终能体验「道」的超越性与内在万物中不失其神圣性,这也说明了「道」的宗教性本质,实在是千古不朽的,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给不同世界留下不同的讯息和启发。人在不同的情况或环境中感应与体验到神圣性的讯息和启发呢?这是一个宗教的经验,其本身涉及人对超越的觉醒和委身的回应。18 如果我们从理念上来描绘宗教的神圣性;那么,我们必须对下列的问题作积极正面的反省和体验,如能对宗教信仰的神圣性有深入而实在的了解:


宗教的神圣性能为世界带来什么?
宗教的神圣性为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宗教的神圣性如何影响人心与社会?
宗教的神圣性可以肯定人的存在吗?
宗教的神圣性可以唤醒人心吗?
宗教的神圣性能否成为人与人、人与社会、人 与自然、人与神的大和谐融通的象征呢?


如此,人要学习「自我检查」,以明瞭自我生存的终极目的与对宗教的期望。然后,人要懂得「自我批判」,也就是说从反省中作自我的解剖,好能明白是非优劣,作出最好的抉择,把握宗教的价值。最后便是人的「自我舍弃」,除了宗教的神圣性,一切都可以无所执着,即择善固执,人便能谦卑地跳出自己生命被物质与欲望所束缚的框框,尊重宗教的真理及可信性,以及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可以从李震教授对宗教信仰所体验的心声,藉此帮助我们在新世纪的开始作宗教跳跃的反省,和对宗教神圣性问题的解答:


i 宗教信仰的紧要性在于它能指出人的真正面目,使人知道行所当行,止所当止,因而获得生命的安顿。


ii 宗教信仰给予人无比的自信及道德勇气,敢于认错忏悔,改过自新,活出爱的宽容与慈悲的宽恕。


iii 宗教信仰使人在不安定的廿世纪找到生命的跳跃,突破使人感到威胁的苦闷与焦虑、空无感与失望,且能从不安定的罪恶、邪道与灾祸中找到安定感,也发现生命的尊严及高贵是分享了神之神圣性的美善。


iv 宗教信仰使人有超越精神,发现自我内心的善良和爱,心灵也找到真理中的自由,好能提升生命的力量,在面对困难挫折--特别是死亡时,能保持坚忍,不断举心向善,投奔那永恒自有自在的大爱。


v 宗教信仰使个人与社会更有爱,且透过爱的分享与实践,使自己活出生命的价值,也乐于协助别人与社会活出生命的尊严。


vi 宗教信仰会使中国社会更好,因为宗教力量可以弥补人心的空虚,重振道德精神;所以,在社会的变化下,我们要积极改造社会,使之变得更好,就必须肯定宗教神圣性的功能。因此,我们中国人一方面要拿出勇气,回归祖先敬天爱人的宗教理想;另一方面,举凡世界上拥有普遍影响力的正信宗教,它们所具有的那些高尚的、合理的、追求至善的、维护生命尊严及天赋基本人权的优良特质,只要能为我们中国文化注入新血及活力,就应以开放、坦荡的胸怀去包容、引进、吸收,以补中国文化之不足。如此,中国的明天会更有希望、有光彩。19


事实上,我们必须相信:「宗教信仰是人生命的全面统合的要素,帮助人觉悟生命的全部经验具有一种超越的层面,且给人一个创新生命的肯定,因为宗教信仰可以扩展及增强人的爱与慈悲,使人明白爱是生命的核心,而神明的临在正是要用无私的爱来圣化所有的人。所以,现时代的精神和需要是先打破生命因科技、经济和政治所造成的生命隔阂,取出人生命本有的善与爱,积极地进行有意义的文化和宗教的交流与合作。」20


然而,在现时代的现实社会变迁中,科技资讯、经济和政治成为人生命的核心点,而不是「爱」,这种唯物享受的倾向正影响着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在其内隐藏了不可逆料,反复无常和意外的悲剧与危机;因为科技资讯、经济与政治不能捕捉人的心灵,也不能带给人永恒的平安与喜乐,更不能在失败、痛苦、焦虑、悲剧、危机和死亡等之中抚慰与安定人心。而宗教信仰在同归殊途的一体关系的思维统一中,可以统合人的生命与万事万物的存在价值,指示出一个超越人在现实的迷惘不能自拔的方向;因为宗教若丧失了这个统合价值的神圣能力,败注定会失去其本质而要归于消灭。」21 虽然,在现时代,宗教受到科技资讯、经济及政治的影响与束缚,而呈现出衰退的现象;但宗教毕竟依然存在,还统领着人的心灵,在人败坏的生活中保存着它的神圣性,能统合「自然、社会、人」的存在价值与维系。所以在面对新纪元的开始,我们可以运用科技资讯及经济的发达为人带来了互动互联的方法,将人的心灵互联起来,发挥宗教信仰对精神生命的提升,使人人在爱的互动中建立和平共融的新社会;我们肯定:宗教信仰是人与「自然、社会、人」的生命互动、互爱、互通的力量。


宗教信仰的互动:宗教信仰的力量不是封闭的,而是促使人从心灵中冒出「成圣自己、圣化他人」的使命感,且在坦诚和奉献中创造和平的联系,在爱中彼此担待,保持心神的合一。故「互动的信仰」要求人自我的改变,与不断地更新与修和。


宗教信仰的互爱:这里强调人与人的关系性联系,以及人与万物的和谐交往;故必须珍惜互相亲爱的缘份和爱惜万物的环保,即互爱使人与人、人与万物携手步进和谐的共融中,藉此,活出生命的生机,洋溢出生命的欢欣。


宗教信仰的互通:生命因互爱的奉献可以互通契合,信仰的力量是在「爱」中培育人有「亲和力」和「包容力」,如能「握天枢、通千古」,这是生命的大和谐与心灵的充实和喜乐的肯定。
由是,在面对新世纪,我们要有新的期望,以配合时代的挑战,以及廿世纪给宗教及社会带来的冲击,作适当的回应,希望将宗教信仰所关注的「心灵提升」和「道德理念」融化在社会文化中,给社会作深入的鼓励,唤醒人的生存意识和道德意识,好能提升人格,发扬人性的精神价值,为世界的发展提供新的方向;故宗教团体本着神圣性使命向各政府作出呼吁:


i 廿一世纪的开始,正是我们对文化重寻或重整的好机会。在过去的一世纪中,中国人受西方思想影响甚深,特别是唯物思想、经济的资本主义,使人心物质化了,却忘记了「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的宗教溯源,使这一代人变成无根的一代。故宗教信仰可以配合中国本土文化,为教育下一代对中国文化和伦理道德的重要性,多加注意。


ii 宗教信仰导人心灵走向和平与共融,为建树良好的社会,宗教团体和政府当关注青少年的心灵培育;同时,对传媒的监察是必须的,然希望传媒能自我监察,以免不良意识,毒害人心。


iii 宗教劝人积极建设丰盛生命,追求真正的幸福和活出信仰的真理。然而,经济挂帅的社会为人带来侥幸和博彩的心理,使人难于自律,而促成色情、赌博、败毒、走私的不良风气,伤害人的生命,挑战法制,影响安定。故宗教为免陷于俗世化,当保护神圣性的准则,为维护社会道德价值,力斥纸醉金迷的侥幸心态。


iv 宗教信仰维系人的生命,使之活出生命的博爱与慈悲,而家庭就是爱的殿堂;但在离婚率高涨,及堕胎问题上使人失去了真爱的平衡,害怕肩负家庭责任,纵情于性滥交的开放中;如是者,家庭的价值被淡化,传生接代的神圣性之性关系被贬抑,社会的共融也失去和谐;宗教信仰对此世道人心,当有帮助作用。


v 宗教使人信守人性的尊严,也关怀贫病智障弱小,使他们在病苦中不被社会的忽视,仍能活出人性的尊严。


vi 新世纪充满新希望,宗教信仰呼吁人与人、民族与民族、国与国之间放下政治意识心态的执着,为和平与环保,共同努力,建设共融和谐美丽的世界。



18. 贾诗勒著(吴宗文铎),「宗教经验的特征」,《宗教哲学》,香港 种籽出版社 1983 25-26页。
19. 李震著,「如果再活一次,我还是要做基督徒」,《哲学与文化》月刊305 第廿六卷第十期 1999年10月出版 903-906页。
20. 周景勋著,「思维上的突破--宗教交谈」,《神学年刊》(17),香港 圣神修院神哲学院出版 1996 17页。
21. 同上。

5. 廿一世纪更需要宗教交谈和合作

为加强宗教团体的互动、互爱和互通,好能对「自然、社会、人」发挥更强有力的影响,成为廿一世纪的一盏和平灯,宗教与宗教间必须加强交谈,在「和衷共济,求同存异」的精神下交谈。我们可从艾森斯塔特(Shmuel N. Eisenstadt)反思「现代化」与「超越」之间的「多元化」的文明理想,与建构中如何得到平衡时,强调了不同文化传统与宗教的交谈与传播,这是廿一世纪对文明的深度与广度的思考,其中的重要课题是要重新理解和自主地发展:就是对「人、自然、神、历史、社会」的反思。22


然而,在反思中,我们注意到宗教的取向是不会因为其与社会有密切关系的交谈而失去宗教本身的「神圣性」,宗教会通过与不同社会、不同的人作交谈而建构出一个具有「客观性和道德性」意义的体系,肯定宗教间有其真正的价值,对社会、人的环境、人的生活、人的教育、人的道德等作出具体的关怀和启导。所以,在宗教交谈中,宗教人士不可能怀着排斥异己者的心态,事事挑剔;而是抱着开放的心接纳不同的宗教,尊重不同的宗教;因此斯威德(L. Swidler)从「理智认知」与「心灵感受」的研究中,归纳出十项宗教交谈的基本态度:


i 交谈是一种双向沟通,从中互相学习。
ii 交谈者需要抱持着忠诚的态度。
iii 交谈时,应将我们的理想与对方的理想比较,我们的现实与对方的现实比较,不应将我们的理想与对方的现实相作比较。
iv 彼此在平等的地位才可进行真正的交谈。
v 交谈者应互相信任。
vi 交谈可在自身的团体进行,亦可在不同宗教进行。
vii 交谈前,不应对彼此差异。
viii 对于自身及自身的宗教传统,应保持开放及自我批判的态度。
ix 交谈者应确认自己的信仰,并能于交谈中辨识出自身的信仰内容。
x 交谈者应运用创造性的想像力及知觉,从对方的角度去瞭解他们的宗教信仰。23


从斯威德所归纳的十项交谈的基本态度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每个人所能看到的不过是整个现实世界和真理的一部份,透过交谈,我们才能扩阔视野,就是说,别的宗教的真理可以丰富另一宗教的思维领惑,互相分享思想内容和真理价值;在心灵层次上,互相可作内心的融通,帮助人在灵性上有不同的深层体会,且能在同理心的互融体验中,进入交谈的内心世界。在「实际行动」层面,是建基在对社会、经济、生态的共同需求上,不同宗教可采取共同实践的行动,如在大海啸中齐心关怀和参与人类共同生存的拯救行动,消除苦难和压迫,唤醒人心人灵为真理--爱的共融作见证,改变世界的冷酷。


由此,我们可肯定交谈本身就是宗教的一项美丽的艺术,不仅能抓住真理的价值和意义,更能在实践中给人类具体的支援。若根据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传统作解释,交谈具有下列几项重要的意义:


i 交谈所要达成的目标是能彼此了解,不只是抽象观念和想法的相互传递和交换。


ii 为了相互了解,合作性的努力是必须的;在努力的合作中,才能落实地了解。


iii 参与交谈的人必须是一个「有意愿」交谈的伙伴,使在交谈中展现人的自由意志,而不是被强迫交谈的。


iv 交谈的本质是说话、论述。所以,真正的交谈是参与者能享受平等的权利,大家理智的发表言论。


v 交谈与协商不同,也与辩论不一样。协商的目的在于找出双方的分歧异点的解决方法而达成协议;辩论则为自己的道理作解释和保护,也有挑剔异己者思想不是。交谈则必须摒除自己的偏见和成见,欣赏和接纳对方的真理。


iv 真正的交谈必须具有容忍及包涵的条件,且体认对方的信仰价值,尊重对方的信仰,接纳对方的正确行为。24


宗教间有了互相认识和交谈,才能避免宗教间的冲突,而有宗教间的合作和提高个人的心灵安和与团结精神,能共同承担「人、社会、自然」的共融责任,使人保持自我的修身进德,社会上有和平、正义和仁爱的保障,自然的生态获得人的珍视和保护,更能将一九九二年「全球伦理宣言」的原则25 显现于新世纪,给新世纪一个新的方向,盼望宗教间的合作能助人找寻真我,回归人的本位;伦理道德亦可被肯定,不会因为人的放纵、物化与俗化而失其本位;教育方面亦能为「人性、社会、自然」服务,提升人的精神意识,而不要流于职业训练的死胡同;社会福利方面可以提高人性尊严,协助弱小,贫苦的大众,建构公正和仁爱的秩序;且能尊重生命,而发展非暴力、非剥削、非贫富悬殊的文化等。



22. 艾森斯塔特(Eisenstadt, Shmuel N.),《廿一世纪评论:多元现代化与全球化:野蛮主义与现代性》66期 2001年8月 4-10页。
23. 庄嘉庆著,《宗教交谈的基础》,台北雅歌出版社 1997 
77-78页。
24. 宋兴洲著,「论文明冲突与宗教对话」,《宗教哲学》季刊31,台湾中华民国宗教哲学研究社 民93年(2004)11月15日出版61-62页。
25. 詹德隆著,「全球伦理宣言」,《哲学与伦理》上册,台北辅仁大学出版社 (1995) 183。
一九九二年『全球伦理宣言』的四个伦理原则:
一. 要尊重生命,建构非暴力的文化。
二. 要公平交易,建构公正的经济秩序。
三. 要诚实地言行,互相包容。
四. 两性之间要建构具有平等权力和伙伴的关系。

6. 结论:一个梦想

宗教信仰为人的生命给予积极的鼓励,使人活出博爱与慈悲,且以博爱与慈悲拥抱世界。然而,要落实推行宗教,宣传信仰,我们不期然会问:现时在世界的宗教实在很多,在争议上,常会说:「那一个宗教是『真』的宗教?」此刻,我们不争辩宗教的真邪,而肯定地说:凡正信宗教必具有真理,我们要尊重各宗教的真理,以显示其「教义」;亦当接纳其「教规」,教规乃导信徒活出「善」,且具有警愓作用;为凸显宗教本身的教义与教规,「教礼」便是信徒在崇拜上所实行的礼仪,表示宗教的情感,展现了宗教的「美」。


由是,我有一个梦想:在新世纪之际,宗教与宗教间的互认,即认同每一宗教的存在价值,我们可从人的心灵净化上作共识,从社会与世界的和谐上作沟通与努力,从大自然的妙微启发上互相关注,因为宗教带来的是生命的转化,使人寻得真我。因此,我们要承认自己仍有不足之处,需要医疗,也需要革新,不同宗教便可以互补不足;每一宗教真理可以丰富其他的宗教。于是,宗教的世界性交谈是必须的;虽然,在廿世纪的末期,宗教交谈已经在不同地区,部份宗教团体,学术上的研究有所接触,却不能普遍流传,依然未能互相爱慕和尊重,互让和互谅,互相欣赏和接纳,故也不能同心维护社会的和谐与繁荣。故我梦想着:在世界的中央,有一个不被经济、政治、俗世、自私、偏见等所污染的乐园,世界上东南西北各方的宗教领袖都聚集在一起,共同关心世界的现存问题:如心灵环保、生态环保、社会性的不公义、贫穷与痛苦、人权与自由、暴力、伦理道德、教育、信仰意识、战争等等问题。经过大家真诚的交谈,所有宗教领袖同心合意地为世界的和平签署了一份「和平宣言」,许诺在新纪元建立博爱、慈悲、和谐、尊重生命、感恩的精神,共同反对暴力与独裁、战争与侵略;互相关心贫苦大众,帮助弱小者;共同给人的精神生命与心灵需要作培训,鼓励不同宗教的信徒互相交谈和合作。


所有的宗教领袖在签署了「和平宣言」之后,便一起用不同的宗教祈祷方式作结束这一次聚会,然后约定大家回到自己的地方落实地推行,使各信徒都同心奉行,若有困难便透过学者作深入的探讨及更新。


「和平宣言」向世界公布后,以五年为限,各宗教领袖再回到中央的乐园,作互相交流分享和检讨,然后再发表新的宣言……在我的梦想背后,我又出现了一幅图象:「日凿一孔,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应帝王篇);随后,在我心底又浮现了柏拉图的「理想国」、儒家的「大同篇」、老子的「小国寡民」的国度、佛教的「西方净土」、基督宗教的「天国」、伊斯兰教的「天园(天堂)」……


最后,我从梦中醒过来,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