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模范 第八章 耶稣会读书修士,圣类思公撒格

圣召的恩赐通常在修士修德事主的勇毅上显得出来,但有时在准备修会生活的工作上,更显着彰明昭著。耶稣会三位列品的青年圣人:类思公撒格,若翰伯尔格满,达尼老格斯加就是个例子。他们的修会生活,简直是爱德的圣迹光辉异常,不过他们在耶稣会中生活为时不久,好像极力奋斗只为入会就算了事似了。
这三位圣人中表现耶稣会读书修士完美尽至的,当然是若翰伯尔格满。他是耶稣会读书修士的模范,但因类思公撒格比较普遍此,又因伯尔格满竭力效法类思公撒格窗友又称他为第二个类思公撒格,所以就拿圣类思来作耶稣会读书修士的模范。他生于伦巴境内的加地略,时在一五八六年三月九日。父名费尔底昂,是意国北部的侯爵;母名玛尔大是吉利地方的贵显女士。类思度了十六年的家庭生活,在这时期内他的心灵受了严格的陶成,脱离虚体面假光荣,归向纯美至善的天主。
对于这家庭的生活,存有他的三个像,极其自然的半身写真,并不是头围光圈的圣像。
头一张绘有六岁类思,很有精神急烈的态度,身穿时髦的衣裳,颈部围一齿形的领巾,左手持球,右手拿着球拍,面孔发显他在画工前候得有些不耐烦了。类思渴望画完去游戏的神色,显然易见得很。
那时的类思,有些冒失。他的父亲侯爵大人领他往加撒尔去,给他筹备适合身量的军装军械。类思慎重地校阅父亲的军队,他对于火药军器也没有十足的怕情:不是有一天放炝枪时把脸烘了吗?虽说如此,歇晌时还敢从醋睡的军士身旁取过火药来把炮装好,以火绳燃着。轰然一声惊动了熟睡的军队,他们以为危险来临了。事后的结果不十分好,这是人人知道的,炮车猛然往后退,几乎把他压死。他的父亲侯爵大人,重重地发落了他一大顿,但这尚武的精神,预兆将来福利,侯爵也有一番快愉。这孩子真不带有作修士的胚胎儿!……三年以后他在佛罗稜萨办神工告这小小的罪时,竟难受得昏迷过去了。及赶他苏醒过来,先生向他说:“看公子的样子有缺少勇毅的表示。”类思的一对大眼经被热泪浸湿,口中呜咽地答道:“唉!如此美善的天主,我竟得罪他到这步田地!”天主怎样变化 了类思的心灵,侯爵费尔底昂却一点也不晓得。
第二张类思年方十四岁在西班牙朝中充当扈从时的写真。颈间围一西班牙式的硬领巾,楕圆的面貌已变成长脸了。两颊业已凹了下去,嘴唇紧闭,微笑的神色已不见踪影了。两只乌黑的大眼,向前注视,严重纯净得很。少年老诚的他,虽说严重却不粗野无礼。对于前一时期,现有塔石方先生的流水帐目记载他的一切花消。例如黑绒长衣费,白縀金绣的上身衣费,作两只鞋的碧蓝大尼费。绿色袍子,绣花手套,带羽黑色绒帽。账簿上还提宝剑镀金,剪发使香水擦润油,也提为他与其胞弟乐多尔福跳舞训话费,以及茶酒费,并他送给别人的礼物费,玩球的输款,两个耍轮,狗的脖锁,还有跳舞的假面具等等。他那时给母亲写的书信中细述自己在佛罗稜萨参与的庆辰典礼,欢迎赛跑等等……没有他不参与的。他说:“我们都赛跑,宫中女士们连儒亨公子并我们都赛跑,直到黄昏方才停止。”
我们也不要错懂了。类思晓得应付那些满带世俗气的职务,其实他对于这一切的一切,早已“心不在焉”了。那时节业经发过终身绝色的圣愿,已是苦身克己的人了。夜间大多半的时间是在冰凉的铺石板上常跪祈祷,用苦鞭打得身上鲜血淋漓。外面穿着正明澈亮的绸缎朝服,里面束着棘肉砭骨的茨带。
他十七岁上又让画师绘了第三张像。他那时虽身穿朝服手带戒指,腰披宝剑秀雅壮观得很,但是他的眼光越来越冷清了。嘴唇特意闭得更加紧些,看他的神色已是终身分位业经选定的青年。他在西班牙,佛罗稜萨等处度了童年生活。因为有料理事务的天才,父亲才派他代替自己去解决棘手的事务。十七岁的他竟得到了极其圆满的效果!荣华富贵,庆辰大典,阴谋暗算,奢望野心,诸凡世俗一切的一切,他都彻底明了。抱实施主义的他,衡量自己将来能有的希望。因为他依照客观的价值,判断一切事务,所以十七岁的他,就能超越,审断,藐视,而且还要抛弃世物哩。实施派的他,把自己实地办事的标准用一个各式写出来当作格言:“这个为永远有什么用处呢?”意思是说“这一切的一切为永远有什么用处呢?”—没有丝毫用处。—既是丝毫用处也没有,我要抛弃得一干二净,那就毫无牵连,幸运极了。
现在罗马圣人先前往过的房间中,供有一张别的像。虽不准是圣师伯辣尔弥诺着人绘画的,却也很有他的特别神色。那像上所画的类思已经不著朝服,却身穿耶稣会的黑色敞衣。脸庞比先瘦长了许多,眼光下垂,注视苦像。这是圣人生活最后的写真,以苦像为中心点的耶稣会士生活。
他为穿这身黑色的穷服装好不容易。费了多少的事,经了不少的奋斗,这才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一五八三年八月十五日圣母升瞻礼,他决意入耶稣会,托母亲代为征求父亲的同意。类思早已那样“心不在焉”地在世俗场中度生,费尔底昂要本当怀疑儿子要弃俗精修。但是被私欲偏情蒙敝的他,特意合上眼睛,不睬那于自己欲望相反的将来,—我们也是如此—渴望类思当大人。一听他提议入会精修弃绝世务,就怒火填胸地硬把他从自己面前逐出去了。
父子总是父子,不得不彼此见面。可是费尔底昂自从发怒以后,也深知儿子类思奉事天主的意志,坚决异常无法挽回,就想使他在世俗中奉事天主。如果类思进个能得圣教尊荣职衔的修会尚有可说,他将来升为总主教,枢机大臣,还能给本家保留一分人间的荣耀。
类思用充满智慧超见的答案对父亲说:“假使我羡慕地位荣耀,我还保留天主赏给我的侯爵封土,决不放着确当的不要,反去望风捕影。我所以要进耶稣会的缘故,正是为避免圣教的尊位荣衔。”
费尔底昂还想使圣方济各会总长方济各公撒格神父当自己的帮手,希望他把类思的圣召打个去消雾散。费尔底昂在这件事上可就大差特差了,公撒格神父考究了类思底环境以后,声明他实蒙天主召叫毫无疑议,还替类思求准返回意大利后入初学院的同意。
西班牙王的太子死后,类思底扈从职务也就此完结,于是同全家人等返回意大利。他虽然有父亲的先期许可,还不能实地作耶稣会士。
他父亲对于他的圣召这件大事,不是反对拒绝,就是推托迟延。还有些人来劝类思不要抛弃尊荣,一位主教,一位加地略的总主教,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宣讲员,在类思前施展他们的口才,说得天花乱坠,舌敝唇焦,那料竟是徒然,毫无成效。
最后类思用自己的血价战胜了父亲的反对,一天费尔底昂亲眼看见儿子屋中地上鲜血淋漓,晓得类思在天主前用痛哭流泪,苦鞭自打的法子辩护自己。
侯爵费尔底昂是具有信仰的人,于是把自己的爱子许给了耶稣会总长亚瓜未瓦神父。
许是一件事,办又是一件事!
世俗仍旧缠绕类思不肯放松。加地略是罗马神圣帝国的侯爵封土,类思为把这顶侯爵荣冠,让与胞弟乐多尔福,非有君王的同意不可。为此类思还得等候多时,又得托上级人物代为介绍。
在这等待的时期内类思解决了不少难办的事件,他那巧妙的理事手段也就彰显出来了。费尔底昂有见于此,保留儿子在世俗场中的观念又深入了脑海,把不当进会的理由都给类思表白出来。—现在为阻挡人入修会也是离不了这些理由—什么名誉的荣耀啦!世俗场中应办的善举啦!年幼轻浮的胞弟乐多尔福,必须长兄的善表帮助啦!只要他不入修会,在世俗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度生过活,能自便祈祷,任意克苦,只要不进修会就行。
只因类思决意要随天主的圣召,非弃俗精修不可,遂遭了被咒骂的危险。侯爵大人发下话说,他几时一出本家的门,自己就不以他为子了,看他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类思虽受了不少的磨难,却再没有比这句话更使他难过忧伤的。虽说如此他仍然毫不退让。只是唤起应当事奉天主在万有以上的原理来就完了。
以后某日类思前去见病苦缠身不能离床的父亲,简单诚朴地说道:“把我交付于你手中,听父亲随意处置,但我实系被召入耶稣会。你反对我随圣召,就是反对天主的圣意。”类思说完这话安安静静地退出去了。
这一回可战胜了他父亲:铁石心肠的费尔底昂竟然眼泪涌流良久方止,随后把类思叫到跟前说道:“我的儿呀!你方才使我的心灵上受了一处疼痛不过的重伤。你晓得我爱你。我把我的希望,并合族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了。按你说的天主既然召你,我再不愿欲反对他的圣意了。我的儿呀!你愿欲往那里去,就往那里去吧!我降福你。”费尔底昂难受得好几个钟头不能说话。类思也感动得利害,一道谢了父亲,就去感谢天主。
不料为一个钱项的问题,类思还得逗留几时。侯爵大人愿欲给儿子四百元的终身年金,及赶一晓得会中贫穷圣愿的严格,就又要取消这一笔款。为了这个不值的利益问题,不能画押签字,行了辞让侯爵封土的仪式。类思为成个穷人的确困难得很呀!
最后于一五八五年十一月二日类思在众位亲戚族人面前画押签字,行了辞让侯爵封土的仪文程式。十一月二日追悼死人的瞻礼日,类思也正式死于世俗了。除掉类思一人眉飞色舞乐不可言以外,别人都痛哭流泪,侯爵费尔底昂哭得像泪人一般。
签字完毕,众人赴筵时,类思把在芒都亚暗地令人作成的耶稣会衣拿出来,请了一位司铎给祝圣,然后穿上这身服装到了席上。他这可不是侯爵公子了!可成了贫穷人了!两天以后就动身往罗马去进初学院。
就表面上观察,类思入耶稣会后也没有办什么惊天动地的奇事,不过如同别位会士一样,肩上抗着口袋往罗马城内大街小巷中去行乞,给孩子们讲解要理,帮助庖丁,攻读哲学神学。因为先前克己过度中,受身体病弱的痛苦,诵经祈祷等等……但是脚踏实地观察,他履行此等圣善的工作,存心何等高尚呀!心灵充满神火,热爱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救主耶稣。按圣女玛大肋纳巴齐所说,类思继续不断地从心坎中往圣言心中射爱情的箭。
舍身致命是爱德完善不过的样式,类思能不想望致命舍生吗?
此等观念从早就占据了他的心灵。十七岁的他就盼望有为主致命的福分。入会以后,继续发展不止。为爱慕天主的缘故,恨不能往外方去竭尽心力传扬圣教。最后光明磊落地杀身成仁。这才算全燔祭品,滴血不留地尽数牺牲了。
天主虽没有赏他舍生致命,却赏给他别种长而暗的真正致命。
一五九一年意大利全国大歉,乡间的贫民往城中去的,前前后后络绎不绝,希望能以养家糊口。往罗马去的贫民更是成千累万不计其数,因此衣食的问题更觉困难,不久瘟疫也就随着流行了,耶稣会总长亚瓜味瓦神父自任照管难民的职务,又命立一处临时医院。神父们都争先恐后地请命去服事病人,类思也在其中。他虽不是司铎也不要紧,能作司铎们的前驱,把那病卧街上的人背抱到医院里,服事照管他们,给他们安排床褥,另外帮助他们善终。救护团内的耶稣会士亦有好几位神父染上了瘟疫,有一位修士因此送了命。类思向同伴们说:“若是天主许可,我恨不能地同他换上一换,替他死了才好。”
以后长上怕不康健的类思有被传染的危险,就禁止他服事生传染病的人,可惜来不及了!他已染上了一种送命的热病。虽说如此,却没有马上送命。延长了不少的时日,自从三月五日直至六月二十日,好好歹歹没有什么大变换。因为卧床不起的缘故,身上磨了好几处创伤。这几个月是他渴望天堂的时期,完全奉献自己的时期。最后于二十日夜晚十一点一刻左右,他把苦像紧紧贴在胸前,再三说道:“我欢欣踊跃地前去!我欢欣踊跃地前去!”说罢这话,就气绝身死,一命归天了。他本着莫大的爱情,把自己全奉献给天记了。不多几年以后,圣教会就要在那天次日过耶稣圣心的瞻礼。他手中可以拿贞洁无玷的玉薽花,也能拿致拾命的得胜枝:爱德的致命,克苦的致命。
圣达尼老圣伯尔格满的逸事,与圣类思的很相似,不过有以下几样不同就是了:达尼老比较自动地从家逃走去进初学院;不到一年就去世升天了。伯尔格满用不着与富贵荣华宣战,却被贫穷阻住了升学读书的去路,于是用献身为仆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用自己的力气挣日用物口粮,同时也能往公学中上课听讲一举两得,他在同学窗友中也是很数得着的。富贵的磨难,贫寒的磨难,都不要紧,类思,达尼老,伯尔格满经过以上两样的磨难,勇毅不凡,忠诚可奇地随了他们的圣召。现在具有圣召的青年们要决意牺牲一切,达到天主给指定的境界,还有这三位青年圣人作主保作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