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饮这杯吗? 第一部分 握住杯子 第一章 握 住
    在我们喝之前,我们必须握住杯子!

    我仍然记得很久以前在荷兰的一次家庭聚会里。那是一个特别的场合,但我已不记得是生日、结婚或是周年纪念日了。因为我当时还是个小孩子,是不准喝酒的,但我却为大人门喝酒的方式,深深着迷。在酒注入杯后,我舅父会拿着杯子,用双手环绕着杯子,慢慢移动,让香气进入他的鼻腔,注视着所有围绕着桌子的人,举起它来,吮一小口,然后说:“很好……非常好的酒……让我看看瓶子……一定是五十年代的。”

    这就是我的舅父安东——我母亲的大哥、神父、蒙席,在许多事上的权威,好酒也是其一。安东每次来吃晚餐,都会对所喝的酒,发表一、两点评论。他会说,“浓郁香醇”或“不是我所期待的”,“还可以再烈一点儿”,或“这配烤肉正好”,或“嗯,配鱼还可以”。父亲这位供酒人对他的批评并不太欣赏,但没人敢反驳他。环绕着酒的整个仪式,都让我这个孩子觉得有趣极了。我和弟弟常常和舅父开玩笑说:“安东舅舅,你能不看标签,猜出这酒的年份吗?你是专家,对不对?”

    我从中学到到的一点是,喝酒不只是喝酒而已,你得知道你喝的是什么?你还要能谈论它。同样的,只是过日子不够,我们得知道我们在过什么样的日子。一个未经反省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生活是身而为人的,我们默想生命、思考生命、讨论、评估并对生命产生看法的精髓。半数的生活反映在过何种生活,它值得吗?它好吗?它不好吗?它旧吗?它新吗?这一切是什么?生活最大的喜悦和最大的痛苦不只来自我们过什么样的生活,而更来自我们对自己所过的生活的看法及感觉。贫富、成败、美丑,不只是生命的事实,也是不同的人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生活的事实,依它们在更大的架构中如何放置而定。一个把自己的贫困和邻居的财富比较后思及其间差异的穷人,和一个没有富有邻居、无从比较的穷人,两者所过的贫穷生活很不一样。反省是成长、发展和改变所必要的,它是人类独具的能力。

    握住生命之杯是指以批判性的眼光,看我们所过的生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当我们开始看时,我们可能会被所见的吓坏了。问题可能因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而起,疑惑可能因我们以为对事物已有把握而生,恐惧可能由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我们很想说:“我们就过日子吧!这些想法只徒然把事情变得更困难了。”但是,直觉告诉我们,若不以批判性的眼光,看我们所过的生活,我们会失去远见和方向。我们在饮酒前,不先握住酒杯,我们可能喝醉或无目的地到处乱逛。

    握住生命之杯是严苛的锻炼。我们是口渴的人,想马上喝。但我们得抑制想喝的冲动。用双手环绕着杯子,问我们自己:“我喝的是什么?我杯里的是什么?它安全吗?它对我好吗?它会为我带来健康吗?”

    正如酒的种类不胜枚举,生命的种类也不可胜数。没有两个生命是一样的。我们当把我们的生命和他人作比较,试图决定我们比较好或比较糟。然而这种比较没啥帮助。我们得过我们自己的日子,而不是别人的生活。我们得握住我们自己的杯子。我们必须敢说:“这是我的生命,是赋予我的生命,我要尽我所能把这生命过好。我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无人能过这生命。我有我自己的历史,我自己的家庭,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的个性,我自己的朋友,我自己的思考、说话、行为模式——是的,我有我自己要过的生活。无人有同样的挑战。我是孤单的,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许多人可以帮助我过生活,但在说完、做尽后,我得自己选择要如何生活。”

    要对自己这么说很难,因为这和我根深的孤独抵触,但却也是一个很棒的挑战,因为它承认我们本质上的独特性。

    我想起在美国的哈佛大学里,在果地博物馆中,有一具菲利浦-西尔雕刻的美国印第安人普姆兰维特的强壮雕像。他姿态优美地伸展着赤裸的胴体、束着腰带站着,左手高举着弓朝天,右手仍保留着难刚射向星辰的箭的记忆。他完全掌握自己,坚实地着根于地,而又全然自由地向远远超越自己之处瞄准。他知道他是谁。他以当一名孤独的战士,奉命去完成一件神圣的工作为荣,他真实地握住了他自己。

    正如那位战士般,我们须握住我们的杯,而且全力显示我们是谁,我们被召叫过什么生活。然后我们也可以射向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