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生命的职事 第二章  超越故事的覆述
    传道

    洞见与心灵空间的开放

    引言

    一八五七年安东尼-特罗洛普(AnthonyTrollope)在《巴彻斯特塔》(BarchesterTower)中写道:“此刻在自由文明国家中,强加诸人类的苦楚,莫甚于聆听讲道的需求。”要是今天有许多人热烈赞同他的讲法,我不会感到惊异。

    因此,更教人惊奇的,今天竟然有许多热心传道及乐意听道的人。原因何在?或许,今天的人与上一世纪的毫无分别,都持着永恒的渴望,要深入了解自身及所处世界的境况,得以自由地追随基督;也就是像祂一般,活出真实的生命。传道的目的,就是要帮助世人获得这最基本的洞见。

    洞见不单指理性上的认知,而是全面而完整的知识,教整个人肯首称是。洞见是从脑到心,从头到脚,从理性到勇气的认知。拥有这全而渗透的知识,人们才可以真正聆听天主的话语,跟从那进入黑暗中的亮光。因此,传道的其中一个主要动机,就是除去这真实及显而易见的障碍,它使人听道却不明白。

    不久以前,我的一个朋友在荷兰某间教会的主日弥撒中讲道,他至少花了三天来准备讲道内容。弥撒结束后,我见到一个年约十七岁的男孩子,坐在最后一排的长椅上。因为我曾经协助我的朋友预备那篇讲章,所以很好奇,想知道人们的反应,于是走到那年轻人面前,说:“你喜欢这篇讲道吗?”他瞪着我,仿佛我问了一个愚昧至级的问题,拨了一下前额的头发后,说:“先生,我从来没有听讲道,这是我打盹时间。”他的反应几乎使我失去平衡,我四处张望,寻找可以给我一点儿支持的人。我见到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正和妻子、儿女步出教堂。我截住他,问道:“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觉得今天的讲道怎样?”他即时回答说:“唔,那牧者看来是个相当友善的年轻牧者,但我想,他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那些关于卡米洛-托雷斯(CarmilloTorres)及马丁-路德-金(MartinLutherKing)的,还有那些我们应该怎样帮助教会改变的讲论……先生,你知道吗?我真希望他们可以让我站在讲坛上发言。有时,我真的按捺不住,想站起来反驳一番,但妻子觉得我在家已经说够了,到了教堂应该保持安静。”

    牧者和传道人竭尽所能,向数以百计仍然愿意在主日返回教会的人传讲天主的道。但那男孩的冷漠与那男士的恼怒,正是阻碍很多人听道的两种惯常反应。要是传道的目的是带来洞见,而冷漠和恼怒正是其中两种主要的障碍,我们已找到传道困难的核心所在。

    传道是基督教事工的核心。圣经学者,以至历史学家、系统神学家等,都对理解这重要的事工贡献良多。要探讨传道的众多层面,似乎是过分狂妄。因此,我只打算把讨论局限于回应一个问题上:“怎样的人才可以帮助他人,除去那些阻拦天主的话语落在好土上的障碍?”

    这问题的关键其实在传道者的属灵生命。但在我们以事论事之先,我们应该先行审视传道时遇到的两个主要困难,一是关乎信息本身,其次就是关乎传递信息的人。因此,我把这章分作三部分:信息本身的问题、讲员的问题及带来洞见的人。

    信息本身的问题

    要把信息传递出去,最低限度听众要有接收信息的意愿。这意愿意味聆听的渴望,寻求答案的提问,又或是有待理清或理解的疑惑。然而,要是给予答案,却没有人提问;付出支持,却没有人需要;提出意见,却没有人愿听;惟一的后果,将会是忿忿不平,或淡然的冷漠。

    讲道的人常常发现会众与饥渴慕道者的人数比例,简直相距千百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教员及讲师可能对传道人能够影响许多人而有点嫉妒,但他们似乎忘记了,很少听众会像教堂会众般缺乏聆听的能力。动力低落的原因何在?我想,信息本身有两方面的问题,或许可以某程度上解释这现象,就是信息累赘及信息引起惊恐。

    1、信息累赘

    要是我们手,传道是要宣告好消息,我们必须正视这真相:对大多数人而言,讲道中根本没有信息可言。事实上,没有人期望在讲道中听到一些他们未知的东西。他们在家、幼儿园、小学、中学、以至大学,已经频频以不同形式、不同面貌听闻有关耶稣的种种——祂的门徒、祂的拯救、祂的神迹、祂的死亡、祂的复活,他们已不期望从讲坛听到新的信息。对大多数人来说,福音的核心:“你当全心、全灵、全力、全爱上主,你的天主,并爱近人如己。”已经耳熟能详到一个地步,不能再挑起丝毫反应。他们自幼已一直在听,至去世为止……当然,除非中途因过分沉闷,拒绝再置身于听到这累赘信息的处境中。那情境是极之有趣的:讲道开始时,传道人讲个世俗的故事,作为醒胃小吃,而会众则作直身子,瞪着眼睛。但到那名句出现:“弟兄姐妹,这正是耶稣基督的意思,意说……”会众立刻蜷曲身子,换个舒适的姿势,亮起打瞌睡的信号。从那一刻开始,大部分传道人便孤军作战,倚靠他们的声量、奇异的动作,与会众保持接触。说来也教人神伤,耶稣这名字,对很多人来说,已完全失去推动力。情形一如在教会学校里,老师问道:“孩子们,谁发明蒸汽机?”课室鸦雀无声,直至一个坐在最后的小男孩举起手指,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声线呆滞地回答说:“我猜又是耶稣了。”

    信息累赘至完全失去引发创作性反应的能力时,就再不能称为信息。人若无法避免处身这种聚会,便只好闭上眼睛、心灵,魂游象外。

    2、信息引起惊恐

    然而,信息累赘只是阻止人们听道的其中一个原因。即使对大多数人而言,讲道了无信息是无可推委的事实,无论如何,福音的核心信息所包含的真理,至今无人能完全体会。真正的聆听,表示恒久乐意地承认:你还未完全明白自称所相信的。例如,一个在前的人,愿意听到“在后的反面在前”吗?要是他富足、自满、享尽美酒佳肴,生活为所有朋友羡慕,他想听到贫穷、哀恸、饥渴、受逼迫的人有福吗?若他叫老板“杂种”,骂自己的儿子“没出息鬼”,为了越南美军又杀了几个越共而感到光荣骄傲时,他想听到“爱仇敌、为逼迫你的人祈祷”吗?信息可能终其一生都是相同的,只是以不同的字眼、不同形式重复出现,但那愿意接收信息的人,同时也得到一种省悟,给他的生活方式带来冲击及改变,这却可能是他不愿意接受的。无论如何,真理是激进的,指向人生命的根源。喜欢这种方式及其带来的自由的人,始终是少数。事实上,面对直截了当而简单明显的真理,人们自然感到战兢震栗。人们普遍的反应是愤懑和恼怒,多于谦卑地承认,自己正属耶稣所批判的一群。因此,许多主日早餐桌上的讨论,不过是明显的尝试,去消减这威吓人的真理的可能影响。若有人说:“我真想站上去,告诉那些神职,婚后有三个孩子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不过表达了根深蒂固的抗拒,拒绝承认福音也是对一个有家室的人说的。正如冷漠能使人难以接受天主的话语,恼怒也阻拦人们通往更新、自由的省悟之路。

    信息累赘及对真理的畏惧,似乎是两个基本理由,解释为何牧者要接近会众,是如此困难。要是上教堂的人,其实不觉得可以把所听的答自由释放地实践出来,以上情况便更为明显。然而,他们仍然感受到某些地方权威的牵制,如天堂、教会体制等,他们深信,要是他们不愿意一星期捱苦一小时,他们在以后的日子要受更多的苦。结果,传道人再次面对一件十分艰巨的任务:去宣告一个对很多人而言,既不新又不好的好消息。

    在我们问究竟怎样的人可以打破人类对信息根深蒂固的抗拒前,我们得诚实地承认,不单信息本身,就是传信息的人,也常阻碍他人得着痛苦但释放的省悟。因此,让我们审视讲员的问题。

    讲员的问题

    很多传道人把他们永恒的信息传递出去的方式,往往是增加而非削减人们对聆听的抗拒。把许多讲章作批判及分析,会展示依撒意亚先知所言非虚:“你们听是听,但不明白;看是看,却不理解。”(依六9-10)很多传道人肯定未能使这预言有某程度上的例外。细心察看传道的方式,会帮助我们更明白讲员的问题。从这角度入手,我提出两个主要原因,解释为何传道人会制造敌对、多于赞同;虚设观感及先入为主的神学观念。

    1、虚设观感

    很多讲道以未经验证的假设作开场白。传道人毫不犹豫便把感受、意见、问题、困境强加诸会众身上。即使不是全体会众,也是大部分人感到完全陌生的。有些传道人叫会众问自己,为什么在五旬节牧者施行弥撒时所穿的祭袍是红色的,为什么礼仪年的最后一周主日不在十二月份,为什么四旬期长达四十天,为什么追思已亡接着诸圣节后……会众对这些问题丝毫不感兴趣。它们就如庇护-帕什(PiusParsh)的著作里一些尚未处理的问题,残存于传道人的记忆中。

    有时,整个讲道都建立于传道人想当然的感受,却又是一般人无法和应的。我记得有篇讲章是这样开始的:

    今天,我们相聚,为要庆祝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升天。数星期以前,我们因着主的复活而充满喜乐;此刻,我们却感受到门徒为了主的离去而忧愁。但我们不要沮丧,因耶稣不撇下我们为孤儿,祂在数天内会派遣圣神降临。不单是门徒,就是我们这围在祭坛前的群体,圣神也会给我们带来了新生命及新希望。……

    传道人讲完开场白时,每个人都魂游象外,这并不出奇。我数点过,大概有三十人散坐在大而空旷的教堂内。似乎没有人感受到复活节的喜乐或因升天而来的忧愁。没有会众、没有庆典、没有群体,更没有因圣神快降临而有的焦虑或渴求。只有若干个别信徒,记起升天节应守的责任,尚算忠心地返到教会中参加聚会。

    然而,更恼人的是,传道人似乎准确地知道每个人的感受。以下的开场白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主内弟兄姐妹们,此刻我们全都成了美国白老鼠竟大赛的参赛者,我们被逼成了腕表的受害者、议程的奴隶,我们从一个会议赶到另一个会议,对天主的声音充耳不闻。祂在宁谧中说话,在我们的祈祷安静中显现。

    当然,这告诉我们许多有关那传道人生活状况,但对花上好几天去解填字游戏的祖母、刚从棒球场回来的小伙子、趁着星期六空闲看陀思妥也夫斯基(Dostoyevsky)的教师,和跟小孩子到动物园玩了个快乐的下午的家庭主妇来手,那又何干?

    或许会众中会有人对传道人点头称是,但大多数人会觉得和他所说的话,如和老鼠竞赛般,相距甚远。他们可能不觉察这点,但却以别的形式,如自卫式的麻木,或率真表达的敌意,表明了其实他们没有真正与他认同。

    2、先入为主的神学观念

    第二个也是更难于克服的问题,是传道人先入为主的神学观念。有些传道人会为刚读完的一跟书,或刚听到的新观点而感到非常兴奋,觉得有必要与人分享他的热忱。然而,通常他们很快变感到失望,并发觉卡尔-拉纳(KarlRahner)、哈维-考克斯(HarveyCox)或希勒碧斯(Schillebeeckx)对会众的吸引力,并不如对自己一般高。主要原因不是传道人的神学观点不健全或没有意义,而是因为传道人和会众都有各自的神学思想。我且以一个故事作注释。

    一个神学生被邀请宣讲一篇关乎天主的国的讲道。他细心研读有关的经文及最近期的著作,直至他觉得已对天主的国有清晰的了解,准备好宣讲。但突然想,何不先去探访那教区内的四个家庭,问问他们怎样理解天主的国。

    他首先探访一位气象学家。这位看了许多书的学者,觉得预测不过是一门奸狡的玩意。他说:“天主的国就是天主应许的应验,人们不应对将来必要发生的事存有不健康的好奇心。”

    然后那神学生去见一位杂货店主。他的生意一败涂地,妻子也患病多年。他说:“天主的国就是天堂,在那里我终可得着捱过这困难重重、烦恼不堪的一生的奖赏。”

    从杂货店走到一个富有的农人处。那农人的妻子健壮,两个孩子漂亮健康。他说:“天主的国是一个美丽的花园,在那里我们会继续享受今生的愉快生活。”

    最后,那神学生去到一名工匠家中。他学晓一门手艺,为了能够双手创造财富而自豪。他说:“天主的国是教会的一个聪明发明,好使那些文盲快乐,贫穷人满足,但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又有一份良好的工作,不再需要天国的降临。”

    那神学生探访完毕回来后,再看看自己的讲道内容,即时发现自己的想法与那生活在不肯定中的气象学家的见解最为接近。但那寻求赏赐的店主、盼望延续快乐的农人、以为天主的国在自己手中的工匠,便不能明白他的想法了。于是他再看圣经,却发现其实四位信徒都可以在天主的国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以上资料承蒙荷兰欧泉市[Utrecht]天主教神学院[CatholictheologicalInstitute]神学生利奥-兰斯[Mr.LeoLans]准许使用。)

    或许传道人的最大试探,是以为只有自己才拥有一套神学,并且深信他所当作的,是把会众全都改变过来,跟从他的思想方式。然而,如此,他已不明白他其实已经没有爱邻舍如己,因为他没有重视他们的见解、经历,并感同深受。这样,会众听到他的观点时,通常的反应,不是冷漠,便是恼怒,却不知道原因何在。那花了大量时间看书及预备讲章的传道人,会越来越感到理想幻灭,并以为没有人愿意聆听天主的话。然而,他忘了天主的话不必与他的观点完全一致。当传道人执着于虚设观感,又焦虑地被个人的神学理念所占据,他会增加而非消灭人们那早已存在对信息的抗拒。

    这样,或许有人很想问:传道人怎样可以克服这困难?然而,我们得说,这问题已问错了方向。因为没有任何工具、技巧、特殊技能可以解决传道人的问题。但或许有一种“属灵生命”——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带给人一点盼望,去引领他人进入自由释放的省悟中,一起无牵无挂地追随基督。且让我们看一看什么人可以帮助他人得着这洞见。

    带来洞见

    传道人的任务,就是去帮助成长过程中不断挣扎的人,这全靠讲论基督;祂积极面对人及世界的境况,活出生命的光辉。这表现鼓励人去跟从祂,鼓励人活出真实的生命,即使他可能为此淌泪,汗流浃背,甚至死于非命。

    每个传道人都蒙召,协助人除去在成长路上这痛苦过程中的险阻。这是一件艰巨的任务,因为人对改变,都有深刻的抗拒,尤其在基本的人生观上。只要我们拥有一个过得去的立场,我们便会抓紧不放,因为拙劣的立场总是聊胜于无。在这方面,人其实是相当保守的。他时常受到试探,想放弃人类最珍贵的能力——改变立场,而且轻易便投降,与舒适的常规妥协。他多方抗拒祂的呼召,就是“你年少时,自己束上腰,任意往来;但到了老年,你要伸出手来,别人要给你束腰,带你往你不愿去的地方去。”(若二十一18)我们认为成年代表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但耶稣所说的恰恰相反,祂形容成年是代表越发愿意伸出手来,由其他人带领。

    毫无疑问,这样的传道人是个充满勇气的人,他期望助人除去成长过程中的障碍,使信徒能够自由自在地放下自我,接受他人的塑造。

    对传道人来说,讲道时有两点极之重要,能协助这不断前进的成长过程,那就是:对话的雅量及心灵空间的开放。

    1、对话的雅量

    我用“对话”一词,并不是指让各人作长篇大论的演讲,也不是公开讨论,或用上某些特殊技巧,鼓励人参与讨论。我只是指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相互联系的方法,他们对所听到的,能够以自己的生命去彼此和应。这样,对话不是技巧,而是传道人的态度,他愿意进入一种相互关系中,与同伴真正互相影响。在真正的对话中,传道人不能留在外边,不能保持遥不可及和不受伤害,反之必须全人投入。这可能是一个完全内在的过程,没有交换片言支字,但它要求讲者与听众间冒险地建立真正血肉相连的关系。只有这样,才可以谈得上是真正的“对话”。

    在这样的对话中,传道人的话语能够在会众的心中引起共鸣,并在他们个人的生命经历中带来回响。会众开始明白,究竟自己是谁。他们容许他的说话接近自己、成为自己的血肉时,他们才可以说:“你高声说出来的,我会在黑暗中呢喃;你清晰宣告的,我会私下疑惑过;你刻意突出的,我会在思想的某角落感受到;你紧握手中的,我会让它在指缝间溜走。我在你话语中找到自己,因为它来自人类经验的深处。因此这些话语不单属你,也属于我;你的省悟,不单属你,也属于我。”

    要是一个人听了传道人的话后,能够这样回应,这便是一个真正的对话。要是他比我们大部分人多一点儿直接反应,更会说:“对,弟兄,你说的是。阿门,阿肋路亚!”只有这样,人才可以体会真正的对话,肯定真我,承认自己的不足及错误,承认自己迫切需要天主话语的能力所带来的释放。但在人未能明白自己里面的情况、不知道自己真正所要、所想、所作时,从上而来的话语便不能深入他整个人的中心。若情绪、想法及灵感已乱作一团糟,根本无药可救。

    无论何时,那紧张、封闭的人为同伴所接触,后者表示了愿意与他团结一致,并以自己的省悟及谅解作认同及澄清的根据,那人的迷惘因而得以除去,通往光明的路变得清晰可见。于是,那气象学家、杂货店店主、农人及工匠会明白,讲台上的人只是帮助他们除去面纱,好看清楚自己而不是那人的观点。他们才会明白,他在替他们说话。天主的话语也不是他独有的。

    这种对话的一个美好例子,是威廉-斯隆-科芬神父(WilliamSloaneCoffin,Jr)在一九七O年四月十日于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巴特尔教堂(BattelChapel)于于“黑豹审讯日”(Panthertrial)日子里的讲道。讲章的开场白是:

    今天,在座各位大都处于极度痛苦中。“黑豹审讯”不仅使耶鲁纽黑文市的社群两极化,也逐渐使整个民族,以至我们自己两极化。此刻,我们大部分人最深藏的感觉尖锐分化,使我们任何指向信念与怜悯的思想和行动的能力趋于毁灭。

    这就是对话,因为科芬的许多会众可同声说:“是”,他们察觉自己的瘫痪,这认知使他们首次渴望再次采取行动。会众已预备好接收,科芬以后的说话变得极之有效果。怪不得这讲道有重大的贡献,促使人们对纽黑文市的恐怖处境作出活泼的回应。

    然而,让我重申,对话不是可以在学校学到的技巧或特殊技能,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人可以模仿科芬或其他有效果的老师。总括来说,对话的能够实现,全赖传道人一方愿意从根本向受众开放心灵空间。因此,最后让我们审视传道人属灵生命的核心——心灵空间的开放。

    2、心灵空间的开放

    心灵空间的开放,是引进“救赎性省悟”的对话的基本条件。那些不愿意以自己对信心与疑惑、焦虑与盼望、恐惧与喜乐的理解,作为与他人认同的根据的传道人,休想除去那些阻拦天主话语结出果子的障碍。

    但这正是在这里触及传道人属灵生命的问题。一个人要向其他人开放心灵空间,便得先向自己开放。然而我们知道,向自己开放自己,是极之困难的,因为我们得先行处理自己的经验,我们的自我认识,其实很富选择性。乐观的人最擅于记取那些增强正面人生观的事件。悲观的人会对自己说:“看,又一次证明我的不济。”但那些实实在在的人去了哪里?谁能接受自己的全盘经验,肯定自己的快乐与悲伤、爱与恨,都同属于个人的真实经验?未能接纳自己的全盘经验时,人倾向于选取那些最配合自己心目中的自我形象的经验,来与人分享。这正是“封闭”的意思,是人对真我的重要组成部分视而不见的现象。

    传道人要作真正的领袖,必须能够向那些要求他牧养的人,交出自己全盘的人生经验——在祈祷里、清谈中和独处时的体验。牧养不是指紧张兮兮地四处狂奔、努力救赎世人、在临危一刻拯救他们、以一个好主意领他们归回正途、一个聪明的注脚,或者踏实的忠告。不然!人是一次过得蒙救赎。总而言之,牧者关顾是向你的同伴献出你的生活经验。正如保罗-西蒙(PaulSimon)的歌所言:“放下你自己,作忧愁河上的桥”。

    我不是说,你应该谈论自己、你的个人忧虑、家庭、青春、疾病或困难。这不过是以个人习性作一种自恋的游戏,与心灵空间的开放完全无关。我的意思是,传道人蒙召去经历生命,到了深度,是那气象学家、杂货店着、农人、工匠会同于某天观察,他正触及他们生命也随之一起颤动的地方。这样,他使他们得以自由地容让天主的话语进行救赎工作。因为正如罗杰斯(CarlRogers)所说:“最个人化的,也是最普遍的。”托玛斯-奥登(ThomasOden)这样解释说:“我不断发觉那些我视为最隐私、最个人的感受,不期望为其他人所了解的,在我清晰地表达出来时,竟与他人的感受恒久、深切地和应,确实使我惊讶,这使我相信,那些最个人的独特感受,只要清楚说明,便有人深深共鸣。”

    当传道人真正开放心灵空间,并以自己的生命经历作认同的根据,会众不再害怕正视自己及社会现况,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活的见证,省悟使这人得着自由,却没有制造新的焦虑。只有这样,冷漠与恼怒才得以消解,天主的话语才可以落在好土上,植根于人类灵魂深处,不致不断重复却又鲜为人知。

    由此可见,通过开放心灵空间,真正的对话得以出现,从而带来新的省悟。这就是说,天主的话语有如矛盾的记号及剖心的利剑,只要能够成为传道人的血和肉,便可以接触到人群。

    结语

    我用了大量篇幅,去说明一件简单的事情——传道人就是愿意为会众献出生命的人。虽然屡遇冷漠、愤怒,天主的话语还是时常临到我们。传道人蒙召,要除掉这些阻拦,使人们得着省悟,从而得释放、得自由。

    传道人若不想增强而是减低人们对天主话语的抗拒,必须愿意放下自己,与人分享自己的苦痛及盼望,使人们发现自己的道路,虽然道路是艰难的。由此看来,除了耶稣以外,没有人可以声称自己是真正的传道人。祂以自己的生命作全面的开放,与所爱的人作全面的对话。但在那亲眼看见祂死亡、血和水从祂肋旁流出的群众中,只有少部分人愿意放下他们的冷漠和愤懑,因而得着通往自由释放之路的省悟:“这人真是天主子”(玛二十七54)。

    每一次真正的传道出现,就是十字架复现的时刻,因为没有传道者能够不亲自经过十字架的黑暗,而领人进入光明中。或许安东尼-特罗洛普说得对,在自由文明国家中,强加诸人类的苦楚,莫甚于聆听讲道的需求。但如果我们期望我们的国家真的成为自由文明的国家,我们盼望多见愿意忍受传道困难的人,带领人们离开黑暗,进如天主的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