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七章  宗教经验的评鉴准则
    旧约以色列时代有真先知和假先知,新约时代也有对立的党派宣称真正诠释耶稣的教导。历史中不少人声称他们知道天主的旨意,但事实证明是错误的。因此教会传统上一向对私人启示保持着谨慎小心的态度。那么,人如何能够确知他正在聆听天主或只是幻想?他与天主所建立的关系能够帮助他作选择吗?

    我们在前面三章列举了一些例子,说明人们在祈祷中注意到某些状况,也依据他们所注意到的作决定。像一个人注意到生气的苦涩消失了,而能确信上主听他说完了。另一个例子,一位妇女意识到祈祷时的接近与避开的模式,而判断“害怕”使她与上主保持了距离。在祈祷或灵修辅导中,人们时常作了这样的决定,而且他们似乎也相对容易地作决定。他们如何作这样的决定呢?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准则呢?他们是在“辨别神恩”。他们如何分辨呢?

    许多有关分辨的文学作品,特别是依纳爵的传统,谈论在生活状态的选择上找到天主旨意的方法。然而,人的经验指出分辨的习惯必须早在作如此重大抉择之前就要开始培养。经验也告诉我们分辨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虽然并非总是容易的事。以下举一个沙漠教父的例子,便可指出它的单纯性,在基督徒传统中,他们以分辨的纯真精明而著称。

    一位隐修士问另一位说:“我有义务将我赚得的钱分施给穷人。我的姐妹也是个穷人,那么我将所得给她,不给其他穷人,不是一样吗?”

    第二位隐修士说:“不。”

    第一位问:“为什么不?”

    第二位答:“因为血浓于水。”

    我们注意第二位隐修士没有表示规劝或训诫,他纯然回答问题。谈话的结果是提出问题者能有机会避免把两个不同的情形混为一谈。

    最基本的层面来说,分辨是由认出差异所组成。圣依纳爵在《自传》中,详述自己第一次分辨的经验。当他梦到骑士生涯和赢取尊贵夫人的芳心时,他倍感兴奋和愉快。但愉快的感觉后来为不满所取代。当他梦想为天主作伟大的事实,他再次感觉兴奋愉快,而这份快乐是持续不断的。一段时间之后,他说:“他的眼睛开了,对这种不同的感受大为惊异,于是开始反省:为什么有的思想使他烦闷,另一种思想却使他欣慰”(《自传》,8号)。他踏出了第一步,使他在往后的生涯中,能够辨别何为上主的事,何为其他可能潜在的误导或推动。

    我们一旦知道分辨就是认出和容许差别,我们就能够欣赏它的单纯和价值。我们也能明白当辅导员帮助人注意祈祷时发生的情况,他们正帮助人作分辨。

    但是,我们仍要问,在祈祷或一般生活中,用以判定对天主的经验的真实性或非真实性的准则是什么?不是所有灵性经验都来自上主。我们能从专注于例行公事或枯燥乏味的理性祈祷中脱身是非常愉快的,以至于我们重视每一个超出我们理解的、对和谐与平静情感回应的经验。然而,有些和谐平静的经验,并不引领我们向天主开放,而是让我们在走向祂的旅途中至少暂时停止了。

    例如,一个人稳定地更深意识到耶稣真是自己渴望的伙伴,他可能在祈祷着感受到一种使他着迷的抽象、非人格的美。除非他认出在这两种经验中对生猪回应的差别,并且自问是否要持续对耶稣的经验,否则他可能会不假思索地专注在这新的经验一段时间,因为它是一个吸引人的灵性经验。

    依纳爵在《自传》中告诉我们,类似的情形发生在他身上。他往往向空中注视着,因为在他眼前有幅美丽的图像,给他极大的安慰。“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形状,好像有些像蛇的样子,具有各种像似眼睛而发亮的东西,却又不是眼睛,他由这种景象汲取了很大的快乐和安慰,而且越看安慰越大;及至消失了,他便觉忧闷不乐”(《自传》,19号)。在卡陶内河畔对天主的经验之后,当他跪在附近的一座十字架前时,他再次看到这图像。然而,这一次他注意到:“那种颜色不像惯常有的那样美,他的意志很清晰地认出了那是魔鬼”(《自传》,31号)。

    由此我们看到了人们用来决定经验是否来自天主的一个准则:他们与另一个他们确认是属神的经验作比较。那么,如果他们在某一方面看到两者相互抵触,他们便可决定接受哪一个经验。很多人都有一块对天主经验的试金石,任何其他的经验似乎与这试金石相违背的话,他们会保持质疑的态度。天主如此明显地在这试金石的经验中临在他们身上,以至于他们能像肯定自身的存在那样明确地肯定此经验。

    祈祷中与天主交谈的品质也能作为分辨的准则。例如当我们太早中断和一个人的谈话,这个举动对双方的关系可能有重大的意义。我们往往赋予彼此关系无关的外在解释,诸如:“我工作过度,太疲累了。”或“我只是对这世界感到生气。”其实我们也需要留意关系本身内在的理由,例如:“因为她伤害了我,所以昨晚我就不想和她谈话。”当我们从相同的角度看我们与天主交谈的品质时,结果应是明亮的。例如与上主交谈时漠然相对,可能暗示渴望保持情感的距离,如同有时在其他公司所做的一样。如果我们自问:“是什么使我想要保持现在的距离”?答案往往是:“我想要与上主交谈,但是我不想告诉祂我的感觉。”或是“我害怕祂会说什么。”

    如果一个人已经在祈祷中经验到与上主间活泼而引人入胜的交谈,上主与他似乎都临在并富于表达;那么当交谈变得单调枯燥和上主似乎遥远的时候,他能够使用先前的经验作为比较的点。这种枯燥的距离感之所以发生,多半因为重要情感的态度没有表达出来。

    人常常意识到,他能够借着表达觉察到的情感,把枯燥的对话转为更多样和色彩缤纷的交谈。然而,人有时没有意识到需要表达的情感,那么辅导员能够透过询问而有所帮助:“你记得上一次祈祷为你是多么兴奋和有趣?你谈过什么呢?”然后,“关于那个主题发生了什么?”祈祷者有时会意识到当主题来到上主和自己当中,他选择不予理会,祈祷就会显得枯燥。祈祷保持枯燥会直到他回过心神注意这主题为止。当他注意了,祈祷有时会有戏剧性的转变。

    这个在祈祷中与天主交谈的特质,能够使祈祷与在祈祷之外的生活中与天主的对话紧紧相联。如果一个人和妻子相处不好,但在祈祷中却未提及这个困扰,他可能会发现他的祈祷令人厌烦。换言之,祈祷让他知道他并没有带着真正的自己与上主同在。用心留意自己与上主交谈的品质,能帮助我们分辨生活中的盲点。

    所以,为我们祈祷和生活的真实性的一项主要标准,便是“交谈顺畅吗?”换言之,“我有一些为我有意义的事情要向上主说吗?祂会设法与我通传一些祂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吗?”如果人不能肯定地回答这些问题,他可能要问上主什么事情出了差错。“是不是有些事情袮想要跟我说,而我却不想听?或是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袮?”一个人常留意交谈的品质,就会在天主面前越来越透明。过程不是简单的。当我们陈述的态度是真实和深刻的,也与我们的生活相关,祈祷就会显得活泼和吸引人。如果不是这样,祈祷就会死气沉沉。有经验的辅导员知道,有时祈祷中的困难往往起因于对重要的态度和情感的压抑,他不会轻易地鼓励受辅者接受表面价值的论述,像是“我没有时间祈祷”或是“我忙得不能好好祈祷”的说法,他会询问受辅者上一次活泼生动的祈祷经验。

    不少的基督徒认为好的祈祷总是不受干扰也不紊乱的,在他们看来平安是首要的准则,以决定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是真实的。这条准则是建基在可靠的基督徒经验之上,但它也有误导的可能,因为平安能够有多重的意义。它可能表示由于对天主的开放,渴望回应天主,所获得的内在自由和平安。这正是耶稣在最后晚餐厅所赐给宗徒们的平安。它也有可能表示缺乏强烈的感觉,诸如害怕、气馁、失望、遭受拒绝或罪恶感。如果一个人从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平安,并且相信这样的平安是上主参与他的祈祷的必要标记,那么他会试图压抑一切强烈的感觉,而不去注意。他可能认为它们都是不速之客,引领他远离真正祈祷的情境。那么,当他只是用“平安”来描述祈祷的时候,他的祈祷可能远离了使他不安以及可能推动他行动的真实层面。

    在好的祈祷总是平静的共通信念光照下,圣依纳爵给避静辅导员的指示是引人注意的。他告诉辅导员,如果避静者的祈祷经验一直都是平顺的,他应该好好询问一下避静者。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辅导员应询问避静者用多少时间祈祷、什么时间祈祷、祈祷的环境怎样,以及有关他日常生活的其他细节。依纳爵不会对悲伤或不安的情况感到惊慌,而是平静的沉着令他烦恼(《神操》6)。

    往往当我们和人讨论他过去几个月祈祷的历史时,我们得到了令依纳爵担忧的事实。人们似乎能够祈祷好几周或好几个月都没有经验到鼓舞他们或扰乱他们的感觉。没有高峰或深谷,甚至也没有轻微起起落落的波动,有的只是“平安”。人的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压力和无数的决定,如果他把自我和所有重要经验都纳入祈祷,而仍能享有如此的平静,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如果他没有把它们纳入祈祷的话,在某一时刻他必须问自己为什么当他祈祷时,他从重要的经验中抽出来。这里不是处理解决问题之处。我们并不是建议一个人在祈祷中花时间编列家庭预算,或演练将与老板的会谈。我们建议的是,人一旦发现祈祷与日常生活中情感的态度分离时,他必须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当耶稣在福音中和我们谈话,祂不是在谈论这些态度吗?我们避开它们是因为我不能与之平安共处,半意识地预期如果我们让它们进入祈祷的话,它们会导致冲突?祈祷能否成为一种交谈,我们让天主在交谈中与这些态度相遇,好进一步迈向基督徒的整合吗?

    当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作选择,这些选择可能只是日常的选择,例如对一位苛刻的管理者,或出言中伤的同事,他要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他的情绪会自然地进入这些抉择中,同时当他面对上主时会呈现出另一种可能性的情感。这是自然的事。这样的选择往往更多是情感的态度,而不是抽象的对错问题。对我的基督信仰成长带来挑战的是一位让我脸红脖子粗的同事,而不是我感觉态度温和平静的人。人不可能毫无犹豫地选择承担别人的重担,除非这重担是无关紧要的。基督徒的选择在最后决定之前更有可能是包含强烈的无可奈何的情绪,甚至是反抗的情绪。我们在祈祷中所作重要的抉择,直到决定出现之前总是混乱的。如果我们的指导原则是避免祈祷中的所有混乱,那么我们绝不可能有机会作这样的选择。唯有在至少包含某些混乱的祈祷气氛中,我们才有可能区别来自天主的推动,以及终究是有害的推动。所以,混乱并不是一个人的情绪没有被天主触碰的标记。更精确地说,有可能是他正面对自己的实际情况的标记,包括他的回应或不回应的真实情况。

    如果我们预期在意识到上主引领的路途上会有混乱的情况,我们如何知道混乱何时是来自天主的工作,或是出于我们自己的懈怠、恐惧或无价值感呢?同样,关系本身的动力能够为我们有所帮助。人能够问自己:“我正向天主表达这些重要的感觉吗?”如果不是,他能够扪心自问什么事情阻碍他这样做。许多感觉阻挡我们选择向天主敞开,接受上主的治疗,或是更深地与耶稣同行。这些感觉本身不会显示向天主陈述问题的亮光。唯有我们自我孤立,不愿向祂表达这些感觉时,它们在我们内就滋长茂盛。当我们能够向上主说出我们所感觉的,这些感觉就会自行撤退。

    当我们尝试回应上主、在祂为世界的工作中与祂同在时,我们必须认清那些造成伤害的推动往往并非是什么恶念,这样的认知是非常重要的。它们只是阻止我们、妨碍我们与上主交谈或是做我们喜欢做的善工。一个人循序渐进、更自由地接受耶稣既是人又是天主后,可能会发现与祂交谈是,常常分心地反问:“我是谁,竟然在祈祷中期待祂与我谈话?”或是“终究,不是教会的训导才能在我们的生活中放下安全的根基,而不是在祈祷中所发生的事吗?”这些都不是小问题。然而在祈祷中沉思它们,唯一可觉察的结果便是中止与上主交谈。

    当一个人自问最频繁阻止他行善的是什么,他可能会发现并非是做恶的推动,而是害怕他会被朋友和同事视为异类,或是他无以回答的疑惑:“我如何知道费心劳神地亲切对待我周遭的人是真的有价值吗?”有时同样的问题现今阻挠人作有创造性的基督徒决定,也在十年前使他裹足不前。持续地使我们无法回应天主的内在争论是异常强烈的。如果它真的有效,同样的问题会持续几十年。这样的问题和内在的争论鲜少有答案,并且经常使我们无法迈向上主,由此我们就能够认出它们了。

    另一组决定个人宗教经验真实性的准则是保禄对迦拉达人所作的论述:“然而圣神的效果却是:仁爱、喜乐、平安、忍耐、良善、温和、忠信、柔和、节制:关于这样的事,并没有法律禁止”(迦五22-23)。然而这些准则是不容易测量的。每一项都会被误认为不是指向圣神行动的其他反应,甚至可能是相反的行动。例如:作完决定后的放松与圣神的平安是相似的;无机智的热忱与喜乐是相像的;漠不关心与忍耐也很像。面对这样的经验,辅导员又绕回原来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知道呢?”

    这问句实用上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客观的准则,辅导员便冒着可能是个人性吸引他的鼓舞态度,但最终妨碍受辅者的成长。例如,一个人谦虚地依靠辅导员,这件事的灵性价值谁能评定的?一些传统的谦虚和服从的论述鼓励我们思考这样的依靠是灵修进步的记号,但我们的实际经验往往十分清楚,在受辅者后期历史的光照下,看似在谦虚和服从上的发展往往是受辅者放弃个人的责任。为了成长的缘故,这终究必须解开的。看似在忍耐上成长可能是强烈压抑愤怒的结果,日后会间接地在挫折、沮丧中显示出来,以及在祈祷中他会面对一片铁墙的状况。如果这个人一直去爱,压抑必须解除,愤怒必须面对!

    或许这最后的例子带领我们走向实用的准则。保禄列举的记号显得绝对和完美,而它们在经验上不会这样出现的。更精确地说,是有发展的过程,而且有时在德性上呈现不稳定的成长。但是当它们的起源是圣神的行动,那么它们不是单独来的,而是一起出现的。忍耐不会在仁爱和喜乐之后,姗姗来迟。它会伴随相伴的。成长可能快慢不一,温和可能好几个月的时间比喜乐更为明显,但绝不会阻碍喜乐的成长。圣神的果实呈现出一致的成长,而不是一把对立冲突的因素。哪里有冲突或是其中一个全然缺乏,辅导员必须怀疑是错觉。例如强迫性的自我控制往往导致僵硬,缺乏随和、喜乐以及丧失平安。这种自我控制铁定是虚幻的。

    这些准则的特质应加以强调。它们都是积极的果实,带来持久性的基本幸福。基本的喜乐、平安和安慰是评估一个人祈祷的最佳准则。

    在最后的分析中,辅导员有能力在具体情况中使用这些准则,实有赖于他自己对这些准则的直觉掌握,以及他直觉辨认出这些准则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发展情况。如果辅导员未能从经验中得知,平安远超过紧张的释放,那么当它出现在受辅者身上时,他不会发现它是有所帮助的准则。如果他对忍耐都没有最起码的直觉体认,他可能发现自己在受辅者身上寻找充满活力的喜乐,而受辅者此时真正回应圣神的却是耐心地忍受沮丧。

    当辅导员个人经验到他自己的进展和他自己使用这些准则,以及他看到越来越多人在出乎意料之外的种种不同方式下,受到圣神的推动显示出这些标记,他的视野和同理心也随之扩展。当他聆听别人对天主的经验,以及观察新鲜事和创新,他自己的范畴会更显宽广、具辨别力和更富有弹性。

    我们都有自己喜爱的灵修生活的图像和典范。一名辅导员可能偏爱圣碧岳十世那种有行政能力的典型,而不欣赏亚西西的圣方济那种神恩性、抒情的人物。这种偏好不必影响他的辅导品质。但是如果他认为每一个来求教的“方济”,都是灵修不成熟者,那么他和他的受辅者都将处于烦恼的困境了。

    在明显灵修成长的初期阶段之后,会有另一个准则:即逐步意识到天主如同其他的人一样,是受辅者不能控制的。这项准则也是内在的。受辅者在祈祷中经验上主以一种新的方式出现,而他感到讶异甚至焦虑,例如:当他说谎以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在祈祷中仍经验到上主慈爱的注目。这是一个新的经验,令他既惊愕又欣慰。

    这种对“他者”(theOther)的真实和无法控制的经验,在经验到耶稣身为一个关注他人和世界的人时达到高峰。每名基督徒在某种程度上都分享这个真实性,有的意识到,大多没有意识到。这种对耶稣的经验表现在一个人活出他自己的信念,不管其他人的反对:能超越社会及经济阶层而同情大众;能更信任天父;乐意投入为反对邪恶的战斗、支持正义和宽恕,甚至为了护卫它们而经历种种死亡;乐意经历种种死亡而将复活交给天主。

    再以默顿(ThomasMerton)为例来说明这一点,他在千万革责玛尼修院的途中,一心要入会时写道:

    这是奇怪的事。路程一里一里的过去,我渴望进入修院的意愿越来越热切。我完全专注在这个思想上。但吊诡的是,我内心却越来越能保持平心的态度,也越平安。万一他们不接纳我怎么办?那么我可能就加入军队。但必定是一个大灾祸?一点也不。如果我真的被修道院拒绝,就ibxu被征召服役,这会十分清楚是天主的旨意。我已经按照我能力所及的做了一切,其余的就在祂的手里。由于我想要在修道院的渴望是如此和逐渐的强烈,我发现要在军营的思想一点也不再困扰我。

    我是自由的,我已重获自由了。我已属于天主,不再属于自己。属于祂就是成为自由,不受世上的忧愁、困苦、悲哀以及世物所束缚。

    默顿所描述的是一种似非而是的状态。他的渴望是热切的,但却又甘愿接受渴望的受挫。现今他已经作了自己的选择,他把未来交托在他所信任的天主的爱中。

    谈到对天主和对耶稣的经验把我们带向最后的一项准则,基督徒传统视之为一项最高的测试,人们因此能够判断是否天主在一个特殊情况中带领他们。这能够一个问句来概括:“这与上主相像吗?”或者“这像似耶稣可能做的吗?”我们能够毫无困难地看出这些问句的重点,从释经学的考量或是与纯粹外在模式相联来看,显得笨拙。不过,如果这些问题运用得当,它们在确定是否属天主的事上仍有决定性的帮助。第四世纪的一本圣人传《马尔定传》(theLifeofMartin)是适当的参考范例。马尔定有一神视,他必须确定这神视是否真的来自上主。他的决定是否定的,因为主耶稣在神视中的形象是穿着罗马军官的制服。马尔定的结论是:“我相信只有当祂穿着苦难的衣衫时,才是基督的来到。”

    马尔定的问题“这与上主相像吗”?也是我们能够使用的。如果我们被引向某一方向,不论它能产生多少善,也会带来伤害人、甚至是对人造成毁灭的后果,那么,我们有好的理由认定,这并非是上主所要的方向。

    教父们描绘基督徒是效法上主者。它们承担其他人的重担,而不运用他们可能有的权力和财富来促使其他人服侍他们,这不是因为这样的行为与伦理规范相抵触,而是因为它不是上主的作为。

    但是,这项准则的有用性取决于我对天主有多么深的了解。如果我尚未看祂如同某个人关怀发生在他生活世界的事,那么我无法意识到祂的关切推动我喜爱他人的利益胜过自己的。我极可能忽略一些非关个人利益、来自上主的推动,例如我从未谋面的贫穷人的利益。人们可能需要我能够给的东西,虽然我需要做相当大的牺牲。

    依纳爵“分辨”能力的核心所在是,他要为上主做更大的事。他并不满足于一个合乎情理的好生活,因此他尽力探寻上主有什么大事要做。他于是看耶稣生平,找到了问题的初步答案。因为天主关爱这个世界,因此祂派遣祂的子;因为子关爱天主的世界,祂乐意为这个世界而生活,甚至舍弃自我也在所不惜。藉着默观耶稣,依纳爵渴望采取耶稣的心思和价值,如同祂一样地生活出来。当他对耶稣的认识和爱有所成长,他就越来越能够区分由上主而来的推动与那些不是由祂而来的推动之间的差别。

    一个人使用准则究竟是为了什么?准则能够描述一个人该有的状况吗?他应忠于这些理想吗?若是这样,辅导员很容易以自己对受辅者成长的评估来取代圣神的行动,因此误导人进入死巷。至少他在观察辅导进展的方式上,以抽象取代了实情。准则对辅导员的价值似乎单单只是如此:准则提供方法用以判定辅导之旅是否朝向上主和祂的子民,同时也帮助受辅者作类似的判断。在上主与受辅者的交谈中,辅导员始终是个次要者。发号施令的不是他,但他又责任自行决定,以及帮助受辅者决定辅导的过程是否正朝向美好或是伤害。受辅者需要帮助以避免幻想错觉。当辅导员渐次成长,他会学会履行这份职责,而不干预圣神的行动或受辅者的回应。

    因为灵修成长基本上是内在的,所以观察此成长的一些准则也必须是内在的。然而一个内在生活如果都没有任何外在行动或反应,很难引起大多数辅导员的兴趣。正因为内在的准则是如此易受影响,以及与天主的真正关系必然导向内在与外在生活的协调,因此某些外在的指标是必须的。

    如果这些外在的指标能够恰如其分地处在次要的地位,它们对内在准则的审察是很有帮助的。例如:就基督徒的灵修传统来看,如果一位神秘经验者绝不花时间帮忙洗盘子,那么他的神秘祈祷的真实性是非常令人怀疑的。有些指标非常有帮助,有利于辅导员核对受辅者以及受辅者核对自己内在生活观点的正确性,例如他如何与其他人互动,以及他实际如何回应,而不只是他想像如何回应他的团体或家庭。

    如果神秘经验者除了他自己内心的声音外,拒绝聆听任何其他的声音,基督徒的灵修传统同样也怀疑神秘祈祷的真实性。真正的宗教经验会使个人和团体趋向协调,而且对其他人的意见持开放心态,尤其是对教会的合法权威。这种开放可能造成张力和挣扎,因为真正的服从ibxu忠实地倾听内在和外在两个声音,而又不能很快地接受一个而压下另一个。不愿意聆听其他人的声音,特别是合法权威的声音,这是一个标记,显示在某一点上这个人的祈祷未能使他心灵自由。

    一般而论,内在生活和外在的真实会相互影响,也必须是相互渗透的,也就是说它们是同一的,同时又是不同的。灵修辅导的经验总是使我们更觉察到,一个人内在回应真实上主的成长正常地显示在他外在的生活、他的各种关系、他工作的规划和方向,以及他所作的生活选择上。如果缺乏外在的基督徒的发展,他内心的发展迟早也会走样的。

    同时,我们不可能将外在的准则视为首要的,因为圣神的行动和人的动机是相当多元的,在如此众多不同的层面上运作,而且基本上是内在化的,以致于外在行动本身几乎很难成为有用的准则。“你们可凭他们的果实辨别他们”(玛七20),然而圣神的外在果实往往不易被辅导员辨认出来,除非他对受辅者的内在成长有所认识。一名不是每主日进堂的教友和一名留下一些堂区工作未完成的牧师,他们可能在上主眼中比那凡事都做“对”的人更为活跃。如果辅导员以外在行为作为首要准则,他可能以提供一套外在标准的架构,让受辅者感觉到自己必须达到这个标准,而且是唯一回应天主的方式,因而阻塞受辅者的内在成长。“但是我做了他们告诉我的每一件事”是一句对任何灵修辅导道路上,令人感到沮丧的评论。

    然后,我们也必须预期圣神的行动常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会超越辅导员个人事先的推测。的确,如果受辅者活出与上主真正活泼的关系,那么他的一些行动往往会令辅导员惊讶,甚至使辅导员慌乱。如果辅导员的准则倾向于外在,他可能对这样的创新的重要性感到不安,如此会有窒息圣神的倾向。

    总是必须切记在心的是,所有这些准则在经验中都不太像是一系列的过程那样。既然内在生活真是活跃的,这些准则将是成长的表达:忽高忽低、起伏不定。改变不是消极的标记,焦虑或抗拒也不是。关键性的积极标记则是个人生活达到成长的圆满和成熟的结构,如同获致基督圆满年龄的程度。错误一定有,死巷子会碰到,但是由于这积极标记作为准则,人能够发现自己的途径,能够相对地确信无论什么错觉仍然存在于个人对天主、自我和世界的图像中,也会有机会藉着与上主和说的接触而被修正。

    辅导员在与受辅者个别地交谈后,与其他的辅导员一起探讨他们的实践,如此辅导员的小组日趋普遍的基本神学理由,或许是在这样的交谈中,换言之,在这样非正式的团体中,圣神行动的宽广比在个别辅导员单独工作中更容易辨认出来。圣神是团体性的(communitarian)。祂似乎会突破辅导员的个人限度,而在这样的小组中扩大他们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