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我闻我思(一) 檀岛友情
    从东京飞往檀香山需六个半小时,其间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所以飞抵檀香山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由于在该地没有熟人,所以我们雇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圣母昆仲会所办的学校,准备下塌于该处。没想到机场离学校相当的远,车费要七块美金之多,所以跳表每跳一次时,我的心也跟着痛一下。七块美金折算台币不就是将近三百元吗?怎不叫人心痛呢?如果换一位有心脏病的乘客,可能要在车内穷吞「救心」了!到美国后第一件感到不习惯的事,就是有「挥金如土」的感觉。付钞时常会不期然地折算台币,看看一共多少钱,但是久而久之,习惯就成自然了。

    我们下塌的地方是一所相当出名的学校,修士们待人非常客气,知道我们是来自传教区的神父,所以特别招待,分文未取。

    抵达的当天晚上,院长修士特地驾车领我们去拜会在该地工作的唯一耶稣会会士苏利文神父。

    苏神父虽然年已六十五,但是身体仍然健朗,精神也很饱满,他是属于美国加州省的会士,在该地负责纽曼大学生活动中心。神父交际很广,认识很多社会名流。据说他以前是加州省耶稣会内著名的募款人。他随身常常携带两大本人名簿,里面涂满了人名、地址及电话号码。据说在日本广岛耶稣会创办的一所中学,就是由他向各处募捐来的钱盖的。

    见面的那天晚上,他领我们去参观闻名的希尔顿大饭店,并且请我们喝了一点儿酒。这是我生平头一次进大饭店。看到那么雄伟的建筑及豪华的装饰,真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坛香山是观光胜地,热带风光的确非常迷人,怪不得游客川流不息。凡能够到此一游的,恐怕都是大富豪吧!我在想,当他们一掷千金的剎那,他们是否也会记起就在这时候,在非洲、在印度等地还有千千万万的饥民在坐以待毙呢?

    在报章杂志或书本上,我们常可以看到一些报告,说某某名女人买了一大箱高级时装或皮鞋,但是却从来不穿的。就以名闻世界的贾桂琳女士为例吧!听说她喜欢买衣服,但是买了许多衣服却不穿,的确太过浪费了,如果严格说来,还是相反正义的事,何况她是一位教友,更不应该如此。固然,钱是她的,或更好说是她前夫们给她的遗产,她有权利爱怎样用,就怎么用。但是当世界其它地方还有那么多的饿莩时,她这种不必要的浪费就不对了,甚至于能是一种罪过。世上到现在还有许许多多贫穷得无立锥之地的人,恐怕贫富不均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富者每天吃山珍海味、穿皮裘、住洋房、坐冷暖气的汽车,而贫者三餐不继,倒卧在街旁待毙,他们竟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像这样的人,不妨多默想一下耶稣所说的那位富人与乞丐的故事。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几年前发生的一件真实事情。全国青年同工联会总辅导马天赐神父,数年前去印度邦加洛地方出席亚洲青年辅导会议,由于他是被邀请出席,所以被安排在一间颇为体面的旅馆中食宿。抵达的第一天傍晚,吃过饭后,他与另一位辅导相约,准备到街上去散散步。但是当他们刚踏出旅馆大门的时候,一群穷人蜂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有的要钱,有的要介绍神女,这两位神父目睹此景,顿有惨不忍睹的感觉。终于放弃散步的念头,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跑回到房间里去,锁上房门后,两人竟然彼此告起罪来了。这是马神父亲口告诉我的故事,我也能深深地了解当日他们两人为什么会有彼此告罪的冲动。因为当一个人目睹赤贫的惨象时,更能体认出我们有生活在不匮乏中的舒适与浪费的罪来。深信他们那次的忏悔与告罪一定是非常真诚与热切,同时也获益匪浅的。所以,如果能有机会去亲身体验些赤贫的生活的话,为我们每人都会有益的。

    记得那次在香港召开的青年耶稣会会士大会,为期是两个月,其中有整整的一个月,每个人应该找一个地方,与当地的老百姓生活在一起,好亲身体验一下当地的民情风俗。我们中有一位来自马尼拉的菲籍院长,他特别选择了去贫民窟住一个月。回来后他跟大家分享说,他住的地方的厕所,连门都没有。所以可以想象当他在大庭广众前方便时的那种尴尬的情景,因为那次的亲身经验,他获益良多,回菲律宾后在他负责管理的修院中,大力推动神贫精神。

    停留在檀香山的三天中,我们曾经被苏利文神父领着到处参观。他还特别地带我们去一个私人的小岛游泳及野餐。看到天然的池水,我真有纵身一跃的冲动。无奈正要下水时,忽见到几条赤红的电鳗在水中游来游去,吓得我转身拔腿就跑,顿时失去游泳的兴致。因为深怕被电死而葬身异域,实在太划不来。

    第二天傍晚,我们在夏威夷大学内举行共祭弥撒。在场参与弥撒的有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据说在该校就读的亚洲学生有数千人之多。这真是一个可以把福音传播给亚洲人的好园地。但可惜的却是只有苏神父一人在那里工作。

    弥撒后,我们到超级市场采购了一些简单的菜,由苏神父亲自掌厨,在他的住处享受了一顿美味可口的晚餐。

    苏神父那晚特地穿上一件大红的夏威夷衬衫。餐桌上点着蜡烛。我们一边嚼牛排,一边喝美酒,真是乐在其中。此情此景,再陪衬着绮丽而迷死人的夏威夷的黄昏,真叫人有「夫复何求」的感觉。

    餐后,我们三人坐在屋前的凉台上乘凉,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也许是触景生情之故,我竟情不自禁地高歌一曲「月满西楼」来了。不晓得邻居是否会误认是某一位多情郎在窗下向情人高唱小夜曲否?

    也许是受到我「美妙的」歌声所感动吧!苏神父及王神父也开始引吭高歌。一时,美国民谣、意大利情歌、儿歌、流行歌曲、圣乐,争相出笼,形成了一次即兴的什锦歌曲演唱会。热闹非凡。

    由于邻屋相去甚远,不致干扰他们,否则的话,邻居恐怕早就报警前来取缔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位神父尽欢而散,而原能只是萍水相逢的友谊,却在不知不觉中扎了根,等于着来日的开花结果呢!

    留在坛香山的最后一天,也是我们继续航程的一天。在机场离别的剎那,苏神父热情地拥别了我,他曾经向我说:「在那么短暂的几天相遇中,我们的友情怎么可能进展得如此之快呢?」从男女爱情的角度来说,也许这就是一般所说的「一见钟情」吧?但是从信仰的角度来说,这就是缘份吧?或更好说,友谊是天主给人的一种非常宝贵的恩宠与礼物。我们除了满怀感谢及赞美之情而接受外,似乎不必问太多的问题,或尝试着去找答案,毕竟那是多少超越人的理智所能了解的奥秘啊!日后在苏神父与我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这份友谊的确是天主所赏赐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