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之旅(一) 朝圣点滴
    这个朝圣地的起源是这样的:听说有位西班牙籍的老修女,从天主那里获得启示,要她到意大利来盖这座圣堂,作为朝圣之用。从此之后,各地来朝圣的旅客就络绎不绝,形成一种盛况。如今我能参与朝圣的行列,也是一种美好的经验。

    圣堂是建立在一个山岗上,所以汽车必须绕道蜿蜒而上。堂前有一巨大的半圆形停车场。足可证明来此朝圣者众。站在上边向前眺望,可以见到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岗,在蓝天里伸展向无尽的天边。辽润的平原,被红白相间的幢幢小洋房,点缀得煞是美丽。

    近堂处,有数十石阶,阶旁并设有扶手,供老弱妇孺使用,以免跌倒。手边矗立着一座设计非常新颖的钟塔。从外观看起来,倒有点儿像欧洲式的风车。

    圣堂的前顶设计得更奇妙,从中间分开,好象裂了缝一样。不知设计师的用意何在?屋顶的墙上,散布着许多方格,每一方格中还放置了一个圆筒。乍看之下,既像是一张网,又好象一个大蜂巢。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出放在正中央的大十字架。

    里边又有大小堂之分。小堂大约可容纳百人左右。祭台还是依照老的传统摆设,是靠着墙,神父做弥撒时背着教友的。祭台上方有一大天窗,阳光透过一个个圆形的洞照射下来,把祭台的周围照得光耀四射。祭台墙上正中悬挂着一尊巨型的苦像。但是这尊苦像与我们一般所见的不完全一样。因为在耶稣胸前的正中央,镂刻着一颗圣心,在上面刻有「爱德」两字。好象在向世人倾诉祂对人类无尽的爱。

    基督徒的外在标记是十字架。我们每次祈祷前后,或进堂出堂,都会自然地划个圣号。有些老教友每次路过一座圣堂,也都会习惯性地划个十字。这是一种很好的习惯。但是如果我们问,为什么要划圣号,或圣号有什么意义的时候,相信答不出来的人当为数不少。

    不错,有人会说它代表耶稣的死亡,和对人类所表现的至爱。但是我想这种答案还不完全,因为它应该还具有提醒我们的作用,要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实践爱德。十字圣号既然是基督徒的外在标记,那么,除非在生活中有具体爱德的行为,否则标记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就如同神父和修女一样,他们所穿的制服也是一种标记,代表献身和为别人生活的意义。如果在生活中并没作到这点,那么衣服穿得再久,也早已失去标记的意义和价值了,反而变成一种「矛盾」的标记,因为表里并不一致。

    正因为有了此种体认,所以当我抬头看到刻有「爱德」两字的圣心时,不能不佩服和赞叹设计者之用心良苦了。

    小堂内除了这尊甚为别致的苦像外,两边墙上的几盏红烛台也很引人注目。烛台分上下两层,每层各有两只。所以两边加在一起一共是三十六只,照得全堂灯火辉煌,增添了不少神秘的气氛。

    大堂要比小堂大好几倍,显得很宏伟宽敞。地是褐色的瓷砖拼成的。墙也是采用同样的材料,只是颜色较浅。祭台则是用纯白的大理石砌成,面向教友。圣体并不放在柜内,是放在祭台右方,由三根高矮不同的柱子组成的台子上面,看起来很艺术。管风琴巨大无比,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座小洋房一样。

    就在这座大堂里。我参加了共祭弥撒。由于当天去朝圣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来自其它地区的团体,所以整座圣堂被挤得水泄不通。

    弥撒前,我去更衣室穿祭衣,负责人一听说我要以中文参加共祭时,忽然显得不安起来,把我搞得莫名其妙。我真不懂他为什么会紧张兮兮的。是不是怕我在弥撒中大声用中文念经,引起别人的诧异呢?反正言语不通,解释也没用。只有静以待变。

    过了没多久,主祭来了。他是礼仪委员会的主席,布尼里总主教。当他获悉我是来自自由中国,愿意参加共祭时,不但立刻表示欢迎,而且还显得很高兴。当弥撒进行到行「平安礼」时,他特别走过来拥抱我,并且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让我感到很大的温暖。我心里明白,他这个举动所表示的是,他对于中国教会及中国教友们的致意与关怀。怎能不叫人感动。

    教友领圣体的时候,我也被邀分送。当我把圣体送入他们的口中时,只见个个都瞪大着两只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心里在想,他们大概都以能从一位来自远方传教区的中国神父的手中领圣体为傲吧!

    整台弥撒,我都是用国语作的。但是我却没拿任何经本。一来是由于手边找不到中文经本,二来是我早已会背了,所以不必看。不晓得当日参与弥撒的教友们是否会以为我意大利文很好,根本不必看经本就能背全台弥撒了呢?

    弥撒后,有一位枢机来接见朝圣团体,并且给大家降福。场面是既伟大又感人。

    午餐是大家自备,但是我们神父们却被请到招待所用餐。听说该地还特别准备了好几间套房,兔费招待前去朝圣的神职人员。只是我们只去一天,当晚就得赶回,否则倒可以享受一下特权呢。

    下午,我们继续参观上午没来得及看的地方。包括那设在园子里的十四处巨大的苦路塑像和一处水泉。来到水泉处,只见大家争先恐后地喝个够,我也凑上前去喝了一杯。倒不是希望有什么奇迹出现,只是口渴,而同时见到水又清澈,所以抵不住诱惑,就一饮而尽。

    当我们参观到修女们住的会院时,只见院外广场上已人潮一片,挤得水泄不通,有的站,有的坐,真是热闹非凡。而前边还搭了一个小型的舞台,台上正锣鼓喧天,经人说明,才知道当天下午有一个国际性的青年团体将来表演。这个团体叫GenVerde。看起来很像「道德重整会」那类性质的组织。成员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公教青年男女。他们以歌舞表达最基本和最纯朴的福音精神。透过他们清纯的歌声和自然的舞蹈动作,福音的基本精神已不知不觉地进入到每一位听众和观众的心里了。福音的精神原是很单纯的,只是人很喜欢用理性把它复杂化了。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我想这个团体所努力的,大概就是要把福音最原始的精神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那天下午,主持人一知道我来自自由中国,就特别热情地招呼我坐到最前排去,并且给我介绍一位来自香港的女青年。在他们表演前跟她聊了几句。

    由于还得赶回去,所以来不及看完节目,我们就挥别了他们,乘车离去。在暮色笼罩大地的时分,平安地抵达出发地,由于天色已暗,所以我当晚仍在王神父的家过夜。

    翌日清晨,因王神父的父亲要去罗马办事,所以我就与他结伴同行。

    王先生是一位虔诚而可敬的长者。矮矮胖胖的身材,加上一脸纯朴忠厚的表情,让人感到很可亲。他虽然曾完成高中教育,原可到大都市谋求更高的职务,度一较舒适的生活。但是他宁可留在乡间,守护着那一大片葡萄园的祖产。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过着比他老人家更舒适的生活。从他两鬓的白发和脸上堆积的皱纹,可以看出儿女的幸福乃是他经年累月牺牲辛劳的代价。

    那天我们虽然毗邻而坐,我的心中也蕴藏着对这位可敬的长者一份无限的敬意与赞赏。虽然是那么渴望能向他表达这分情意,但是此刻所能作的,却只有默默地让一切尽在无言中。最后,我替他买了一张车票。聊表我对他的敬意和多日来受他热情招待的谢意。

    就这样地,结束了一次相当愉快又收获颇丰的朝圣之旅。

    朝圣是灵修生活的一大助力。因为它可以增加人对宗教信仰的虔敬与热心。所以自古以来,朝圣已成为一种很重要的宗教活动。今日由于交通非常便捷,所以朝圣活动也显得比以前频繁,参与的人数也众多,这原是好现象。但是今日朝圣的性质,似乎已不像以往的那么「纯净」了,殊属可惜。

    以前虽然交通不便,但仍然有交通工具可供使用。但有些朝圣者却宁可舍舟车而徒步,或以清水面包止饥解渴或禁食,以邀获天主的特别降福,或作严厉的补赎,以得罪赦。那种极大的虔敬之心,实在可以泣天动地。

    但今日的朝圣,却似乎常常与观光混为一谈。甚至有人藉朝圣之名以达到观光的目的。这真是对朝圣这种庄严而神圣的行为一大侮辱与亵渎。常常有教友从国外朝圣回来,跑来向我诉苦﹙实际上以「告状」来形容更恰当﹚,诉说他们在朝圣团里所见到的一些为人不齿的表现。而这些来诉苦的人,都是很热心的教友。在他们沉痛的表情和哀痛的语调里,我开始怀疑,朝圣为他们来说,到底是代表信仰生活的进步,或更是一种退步呢?

    朝圣应出自个人内心的真诚,所以不要为了凑人数而拉一些毫无朝圣意愿的人参加,否则就容易变质,产生反效果。

    其次,朝圣固然是灵修生活的一种帮助,但是一生难得有几回。所以,我们的宗教信仰生活不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只能把它视为一种特殊的帮助而已。

    昔日那位在雅各伯井旁汲水的撒玛黎雅妇女,曾经向耶稣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们的祖先一向在这座山﹙革黎斤山﹚上朝拜天主,你们却说:应该朝拜的地方是在耶路撒冷。」耶稣回答说:「女人,你相信我罢!到了时候,你们将不在这座山,也不在耶路撒冷朝拜父……然而时候要到,且现在就是,那些真正朝拜的人,将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因为父就是寻找这样朝拜祂的人。天主是神,朝拜祂的人,应当以心神以真理去朝拜祂。」﹙若四20-24﹚

    在这段意义深远的对话里,我们不应误解,以为耶稣不重视朝拜的地方。否则,祂又为何常去圣殿祈祷呢!祂所要强调的是,一个人如果没有内在的虔诚与恭敬之心,地方实际上已失去了意义了。

    天主虽是一位超越的神,但是祂却又是无所不在、处处都在的,祂更在我们的心中。所以,如果我们能有活泼的信德和一颗慧心的话,我们不就可以在一粒微小的沙、在一朵绽放的玫瑰里、在微风中,在树林里、在弟兄姊妹的身上、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不断地向祂顶礼膜拜吗?到那个时候,朝圣已不再是一生中偶尔一次的点缀,因为生活的本身早已成为一次恒久不断的朝圣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