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旷野生活 第十四章 默观生活
    默观生活的恩泽,不只临在默观者身上,更是透过他们而流露。因此,只要你是真正寻找天主的人,当你接近默观生活者,你会从他身上嗅到圣神的芬芳、从他的指导中聆听到圣言的真实言语、从他的空无中碰触到圣父的空灵气息。

    一、默观生活即是掌握一切灵修要素

    狭义和制度性的默观生活,是指隐修体制生活。隐修生活是一种特殊的圣召,被召者在隐修体制中将自己完全献给天主,以彻底投入的方式,积极地参与基督奥秘生活。

    广义和非制度性的默观生活,则指灵修人以非隐修生活方式,同样掌握灵修要素,在长期的修炼下逐渐迈入默观生活,积极地参与基督的奥秘生活。故此,无论是否度隐修生活,默观生活是指那些掌握一切灵修要素的灵修人。

    “灵修要素”是指构成灵修生活的必要条件,乃发展天主儿女生命的必要法则。这些要素是:敬畏天主;谦逊的心;成圣的热愿;服从教会及其领导人;寻求灵修指导;每天反省和悔改;宽恕他人;弃绝自己;远离世俗;守静、收心、恒心、耐心、度简朴的生活、神贫的精神、牺牲的精神、重视静默祈祷、克修私欲偏情、接受神枯的涤炼、不断寻找天主、超脱受造物、活泼的信望爱三德…等等,这些皆构成灵修生活的种种要素。

    人在灵修生活中无论有什么特殊体验,至少要明白,灵修是全套的,以上各项灵修要素,皆息息相关,越能具备各项要素,越容易达至灵修良好效果。

    默观生活是一种特殊的召叫,然而连专业投入的修道人,也不容易操行,平信徒若无此召叫,就不能勉强;除非认为自己有此召叫,或有更深的灵修渴望,但必须找神师帮助分辨和指导。

    二、默观生活的内在标记

    以下是默观生活者在灵修上有别于初级阶段者的内在标记。

    第一个标记:在收心祈祷方面,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的困难,只要他愿意,他的官能,能很快地在静默祈祷中收敛,进入收心状态。

    第二个标记:喜悦于静默祈祷,即使面对枯燥,依然不愿缺席。在一天的生活中,若因事故不能进行默祷,会觉得这一天似乎过得不完整。

    第三个标记:在静默祈祷中,经常经验神秘性的宁静,这神秘宁静使他逐渐不眷恋世俗,常有远离世俗之情。

    第四个标记:愿意投身于灵性沙漠,历练一个漫长晦暗、无味、枯燥、无助、贫乏、空无、孤独及赤裸的灵修路程。

    第五个标记:努力超脱一切受造物:无论是物质的或精神的,为能与非受造的天主结合。

    第六个标记:努力不懈地寻找天主,视寻找天主为终身使命。

    第七个标记:对天主慷慨地付出,能接受更多的痛苦、困难、挑战及考验。

    第八个标记:在知(基本教义知识)的基础下,以不知而知(超越理智)的方式观识天上的奥秘。

    第九个标记:在心中不保留任何怨恨,在灵修奥义中能将他人的轻视和凌辱视为喜悦之事。

    第十个标记:在静默祈祷中进入无念、无物、无人、无我、无人间情的空无氛围。

    第十一个标记:渴望远离人群、安守孤独,在这属灵的孤独中进入灵魂深处寻找天主。

    第十二个标记:在默观中凝视天主,他的凝视极其纯真,无任何世俗渣滓,好比一杯醇厚美酒,满载纯净的爱情。

    三、默观是一种单纯的凝视与接触

    祈祷上的长进,并非操练什么新的技巧,而是在心中越来越单纯化地与天主建立关系。那些曾经研究各种不同祈祷途径的人,在长久经验并和天主日趋接近之后,他们的祈祷往往变得极为单纯。灵修人能进入极单纯化的祈祷,那也就是进入默观祈祷的开始。

    默观祈祷外表平凡,内里却是一种精纯化的灵性活动,整个心灵专注在对天主单纯的凝视。这种单纯的凝视与接触,也告诉默观生活者,他已为天主放弃了许多东西(包括自我),否则绝达不到这种精纯化的凝视与接触。

    精纯化的凝视与接触,就是默观者在天主内的凝视与接触,并以天主的眼光来观识事物和认识天主。这种观识,不只是恒心于内修生活的效果,更是因为努力寻觅天主之下,天主赐予此人的酬报,让此人在某程度及某形式上看见了祂。当然,这种超越理智的观识,不等于完全看清了无限的天主,不过却能超越以往初级阶段的认识。

    四、天主在此人身上看见了祂自己

    默观的含意,不仅是灵修人看见了天主,在相对意义上,更该说:先是天主在这人身上看见祂自己,如此,这人才能以天主的“看见”来看见天主。换句话说:若不是天主在此人身上看见祂自己,此人也无法领受默观的恩宠。

    如何说是天主在此人身上看见祂自己呢?若要天主在我们身上看见祂自己,除非我们积极地弃绝自己,让圣神进入我们的生活、引导我们的生活,成为我们生命的主宰,否则无法让天主在我们身上看见祂自己。正如圣经所说“由上而生的人,是属于天主的人”(若三3)。因此在灵修生活中能“脱下旧人穿上基督”的人,就是一个重生的人,天主喜悦地看着他,而他也在天主的凝视中看见了天主。

    五、默观是你在我内我在你内的共融

    天主为了能得到我们,所以祂弃绝了自己,屈尊降生成人,为我们受苦受难。默观生活者为了能得到天主,同样也该弃绝自己,为天主接受一切困苦。由于天主与此人二者相互的舍弃,因此“我进入了你生命、你进入了我生命;我生命中有了你、你生命中有了我”。这是生命与生命的交流与共融。

    默观生活就体现了这种相互给予、自我舍弃的交融,这种交流是由于爱,“我在你内、你在我内”地彼此相爱,形成默观者在这相爱中不断地分享天主的气质,而天主也喜悦地生活在默观者内。

    六、默观是一种自我消逝

    在天主内的默观,意思是离开自己、放弃自己、忘记自己、埋葬自己,因而能以每个刹那的自我消逝看清自己和一切受造物的位置。

    默观是一种自我上的消失,或说,是被收纳在天主的光明中的消失。对于一个在此刻因默观而消失在天主内的人,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已经“死去”,在他身上只有天主存在。如果一个默观生活者,在一天的祈祷及生活中,只有一分钟因默观而消失在天主内,即便是短短一分钟被提升过,而其它时间都是处在枯燥的祈祷中,无疑的,他依然是一个默观生活者。

    因此,干万不要误解了,以为度默观生活的人,每天许多小时皆沉醉在对天主的凝视里,或说默观者时时刻刻都是洋溢在默祷的神味中。不是的。所谓的默观生活,其实很多时间中是处于“准备的状态”:即在日常祈祷及生活中时常保持“放空自己耐心的等待天主”的准备状态。或说,很多时候是处于“磨练状态”,即进入艰苦的灵性沙漠继续困苦地寻找天主。这种艰苦,正如主耶稣所说:“天国是猛力夺取的”(玛十一12),一点也无法机巧幸免。

    每日长久的准备、等待、寻找以及磨练,只为那一瞬间的相见(默观)?这种灵修,为一般信徒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他们也许会问:“值得吗?”不过为度默观生活的人,他们并不企图辩解这道路的必要性,他们仅以此生活默默地邀请那些已接近天上光明的人,一同加入这种寻找天主的道路。

    七、默观生活该是一种义无反顾的生活

    默观生活就是参与基督的奥秘生活,因此默观生活者在基督内与基督合一,分享着基督的生命。也由于此,默观生活者的祈祷,不是“为”教会而祈祷,而是“成为”教会而祈祷。

    魔鬼很不喜欢默观生活者的祈祷,因为这祈祷连接基督的力量,直达天父面前,破坏魔鬼工作,拯救许多灵魂,带领许多灵魂回归天父。因此默观生活者是魔鬼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能使默观生活者离开天主,等于除去了基督奥体中的手足或耳目,减低基督奥体的功能及力量。因此默观生活者是魔鬼时常攻击的对象,其攻击程度尤胜一般基督徒;因为能使一个默观生活者离开天主,远比使一千个对信仰不冷不热的基督徒离开天主,更有分量!

    事实上,也有部分已进入默观生活阶段的灵修人,由于魔鬼的诱惑和个人的过失,他们的确从基督的奥体中分离,离开了天主。这是教会的损失,也是天主所不愿意的。

    八、默观生活是不流血的殉道

    进入默观生活的灵修人,并不代表已终止了磨练、考验、净化和困苦。其实,他们依然时常被魔鬼猛烈攻击,每日依然背负比一般信徒更沉重的十字架。

    默观生活者,活生生地体现了耶稣的教导:“谁若愿意跟随我,该弃绝自己,天天背自己的十字架跟随我”(路九23)。默观生活是一种每天实现弃绝自己的灵修精神,这种灵修精神,其实就是一种殉道生活。殉道有“流血”及“没有流血”两种,默观生活就是体现一种没有流血的殉道。正如保禄所说:“我已同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了,所以,我生活已不是我生活,而是基督在我内生活”(迦二19—20)。保禄的默观生活体现了不流血的殉道,因此他在这灵修生活内,使他成为“在基督内的小基督”。能进入稳定的默观生活,其实就是圣人的生活。他们所以是圣人,不仅因为弃绝了自己,更在有生之年,他们接受了无终止的考验及困苦,直至生命的终结。由于这种无止境和极纯真的爱,天主证明了他的“是”。

    九、为获取永生,默观生活是必要的吗?

    认为默观生活是遥不可及的人,他们可以放心,为获取永生,默观生活并非是必要的。其实只要遵守道德生活、有爱心、行爱德、懂得服务众人,就可获得永生,这种灵修并不复杂,就如公审判故事中所指的标准(参阅玛廿五3l—46)。

    其实,有灵修经验的指导神师,不会要求他的学子一定要进入默观生活。他们晓得:首先,默观生活并不是人人的召叫。其二,这是很不容易持守的灵修。其三,为获得永生,默观生活并不是必要的。其四,为那些切愿与天主亲密结合的人,默观生活只是逐步朝向天国的自然动向,不是目的。

    虽说默观生活不是每个人的召叫,但不因此就认为默观灵修不重要。我们都知道,不是每个人皆有条件成为田径选手,因为这需要两个因素:先天素质和后天努力,才能实现辉煌的成就。虽然不是所有的人能成为田径选手,但是父母并不因此阻止孩子学习跑步,因为能够跑步依然是非常方便、非常幸福、非常喜乐的事。至于能否成为田径选手,谁敢否定呢?再者,不能成为选手就不能学习跑步吗?

    同样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条件成为默观生活者,虽然如此,默观灵修为灵修人而言仍然非常重要,能学习到哪种程度就尽量学习。特别是追求灵修生活的人,有学不吃亏,不学才吃亏。至于能不能成为“默观生活者”,那是后来的事,怕只怕缺乏耐心而已。

    十、建立默观生活的门路是不怕挫折

    有些灵修人有此召叫,而且已经开始接触到默观,但却又无法深入于默观生活,原因是没遇到有深度默观生活经验的神师。另一原因是不能忍受挫折,且是不断的挫折。

    若得到明师指导,被辅导者能“不断受挫折”,这才是真正挑战所在。有丰富默观生活经验的神师会告诉我们,为建立稳定性和习惯性的默观生活,需要面对许多挫折,且要承受不断的挫折。换言之,唯有那些愿意品尝无数次挫折,同时能在这不断挫折中依然保持信德、望德、热爱、恒心及耐心,这样的人,才能建立稳定性的默观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不少已经接触到默观灵修的人,最后无法进入稳定的默观生活。因为很少人能长期忍受这种只有挫折感、鲜少成就感的灵修道路。这也是为什么说,默观生活是一种“不流血的殉道生活”;不是流液体的血,而是精神挫折之血。

    十一、默观生活者的诱惑

    默观生活者,在无念、无味、无物、无我和无人间情的内修中超脱一切,进入毫无罪恶气息的空灵境域,体验那属神的美好平安与喜悦。这时候的他,仿佛完全脱离肉身的束缚,成为纯精神体的天使,美好无比。但是,这种“神居圣山之巅”的美好经验,通常不会持续太长久,他必会“降回人间”,回到极平凡、极平淡的简朴生活里,甚至掉入巨大私欲偏情纷扰之中。

    度默观生活的人,他的挑战就在于此:偶尔神居圣山之巅,喜悦无比,却又必须经常降到平凡生活,甚至掉入巨大私欲偏情的纷扰,就在这种极度反差的心境中上上下下。

    要知道,攀登崇高的圣山是极不容易的,需要恒心保持深度的舍弃及内修生活,才能勉强爬得上去。而且上去之后,由于人性的局限,人无法长久待在圣山之巅,很快又会降到平淡生活。

    由于经验圣山之巅的美好,因此,度默观生活的人,有时最大的诱惑,就是想当纯精神体的天使,直到他不断从圣山上“摔下来”,才在这疼痛的经验中醒悟过来:“我是有血肉的人,不是纯精神体的天使,别妄想永久待在神圣的山巅!”当他有了这觉悟,才能带着和平的心安然下山,而不是感觉重重的摔到山下。

    十二、坚定信念、勇往直前

    有一类灵修人,他们的灵修已达到某种准备期和成熟度。或说得明确些,正是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既已接触到默观灵修的边,又不能进入稳定的默观生活,流离于成熟的默想和不成熟的默观之间。换句话说,他已是一位热心事奉天主的信徒,并时常保持静默祈祷,回头做个冷淡信徒当然不愿;保持现有阶段又有所不甘;往上攀登又有所不敢。为这类灵修人而言,眼前的默观生活之山确实崎岖难行。若攀登而上,随时可能摔下来,不但摔到伤痕累累,而且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好像用失败来证实自己并不是那么深爱天主。这类灵修人,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灵修状态,不知如何安顿自己的身心。

    天主所爱的人啊,不要害怕,勇敢的攀登罢!灵修的意义不仅在终点,亦在过程。即便无法到达巅峰,过程已经值回票价了。因为在这过程里,你会经验天主的奇妙恩宠,也体验到天主的仁慈与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