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勇赴战场
    士兵们的感谢,是佛罗伦斯惟一的安慰。不知从何着手的杂乱现状、军医们冷淡而轻视的眼神,佛罗伦斯只当是天主给她的考验。克里米亚战争

    十九世纪中叶以来,俄国对国势日衰的工耳其,步步进

    迫,进行侵略。

    英国是不能坐视俄国强大的。如果俄国舰队由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地中海的话,英国的殖民地印度便大受威胁。

    当时的法国也正和俄国处于敌对的立场。

    1853年末,俄国舰队在辐诺普打败了土耳其舰队,英国终于忍不住,便下了与之一战的决心。

    1854年2月21曰,俄国与法、英之间的外交关系断绝。

    3月28曰,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正式向俄国宣战。

    法国加入英国同盟,也声明为保护士耳其而战。

    有名的克里米亚战争就此揭幕了。

    一般预料,战争不会持续太久,所以,英国只调动印度、马胃他等外地的守备军(事实上,英国本土是没有常备军的),由于时间紧迫,士兵们来不及整装,便出发登陆了。

    1854年9月,英、法两军在克里米亚半岛西南,距塞凡堡约三十里的加拉米达湾登陆,六天之后,正式与俄军交战。

    塞凡堡是俄国在黑海沿岸的一个最重要的军港和要塞。

    英、法联军要抵达那儿,必须越过阿尔马河。

    阿尔马河两岸的战争胜利,给英国国民带来很大的鼓励,但是,接着而来的前方报道,却不太乐观。

    下文是伦敦《泰晤士报特派记者威廉霍华罗素所写的战地报道:

    此刻,战场下着大雨。天空像泼了墨水一般的黑暗。狂风像野兽猛吼般,震撼着天地,摇动着帐蓬。帐蓬中积水深达一英尺,士兵们不但没有雨衣,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他们常常一连站立十二个小时来保卫堡垒。士兵尝尽一切发生在冬天的战争所不可避免的苦痛。

    苦痛之余,他们宁愿死去,没有一个人愿意活着受罪。

    这篇报道绝没有言过其实。事实上,在伦敦雨中彷徨的乞丐都比他们幸福的多,祖国的人们要切记这事实。

    野战病院器材与药品很缺乏,到处都是恶臭冲鼻。

    重伤的士兵无法治疗,只有坐以待毙。

    伤兵都由其战友背负而来,但一旦放下他们,却没人来照料……

    英国人民读了这篇报道后,才知道士兵们的悲惨情况,不觉大吃一惊。伦敦《泰晤士报》10月中的一篇社论,是罗素报道法国伤兵接受修女看护的事实,内容写着一一

    难道英国的妇女中,就没有人肯献身为在乌斯库达(克里米亚战线的基地)医院里受苦的士兵们服务吗?难道我们英国人自我牺牲的精神,竟不如法国人吗?

    这篇社论发表的时候,英国陆军部长正是佛罗伦斯·南丁格尔的挚友施德尼·赫伯。

    时机到了

    当时的英国,陆军部长的任务只是负责军费监督,而并不需要,也不参与战争的指导。

    赫伯却不能把照料战场上的伤兵的责任全归于政府;也不能把呼吁遣送医生、护士赴乌斯库达的声音当作耳边风。

    究竟遣送护士赴战场,有没有领导性的人才呢,

    「对了!南丁格尔小姐就是最理想的人选!」赫伯突然想起佛罗伦斯。于是,他立刻写了一封信给她。

    佛罗伦斯小姐:

    相信你在报上也知悉乌斯库达正缺乏医生、护士和外科器材等用具。关于医生的人数和卫生材料,目前正陆续补给中,但是,护士的派遣,却仍是一个人问题。

    实际上,派遣护士队跟随战地军队工作,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乌斯库达基地医院原有的那些看护,全是一些粗野的男人,他们没有应付紧急场合的经验。所以,派遗护士在军事上该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最近,我收到了许多出身高贵的妇女的出征申请,可是,她们多半是没有医护知识的。这些人被派出去,日后恐怕只会妨碍军队。因为战地生活绝不像人们想象般那么轻松。

    所以征求能干的护士,是一大困难,尤其是寻找领导她们的人才,更是不容易做到。

    在我的脑海中,我认为有这种组织才干和领导能力的人,在全英国中只有你一个人。我诚意恳求你,能否到克里米亚负责此一监督的重大任务?我并不强迫你,可是,我可以断言,此一计划之成功与否,全在乎于你的决心。

    只有一件事是值得忧虑的,那便是:如果你接受了我的要求,你的双亲是不是能够允许呢?

    我这请求绝不是个人的请求,而是代表政府的,所以,今后你的行动是由国家来保护,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想不到写了这么多。我由衷的期待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明日下午,我想到你那儿去探听一下,如果你愿意,就给陆军部一个答复吧!盼速覆。

    施德尼·赫伯

    1854年10月14日

    被陆军部长施德尼·赫伯认为全国惟一人选的佛罗伦斯,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原来,在赫伯给佛罗伦斯写信的同一天、同一时间,佛罗伦斯也正在给赫伯夫人写信,表明愿意去乌斯库达服务。

    爱国救同胞的热情,正像一座无形的桥,跨在赫伯和佛罗伦斯两人的心上。

    这两封信在同一时间分别送到了对方的手中。

    当赫伯夫妇看见佛罗伦斯的信时,心中是多么的高兴!

    全新使命

    信写好后两天,佛罗伦斯会见施德尼·赫伯,商讨这件事的详细计划。

    10月19曰,「土耳其英军医院看护监督任命书」送到了佛罗伦斯的住所。

    此消息一经发表,世人对佛罗伦斯·南丁格尔是什么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在上流社交界和医护界,她是为人所熟悉的,但是一般人却对她了解不多。

    《埃莎米那报》对佛罗伦斯曾有这样的一段文字介绍一一

    她是才学兼优的年轻淑女,通晓古代语言和高等数学,对一般艺术和科学、文学亦有很深的造诣。

    她能讲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这些语言运用起来就如本国语一样的流畅。此外,因为她曾多次到法国、德国、意大利等国家旅行,所以寻欧洲各国情况颇有研究。

    出身于高贵家庭而禀性温和的她,能说服任何一个人。

    这一段介绍文字还在世界各地的报纸刊登出来。

    其间,当然不免有冷酷的批评。

    「女性恐怕不能适应土耳其的气候吧?而且,女性不能像士兵一样的训练。恐怕到那儿去,反而要人照顾呢!」

    [如果一定要派遣护士的话,为什么不选择那些已婚的妇人呢?没有生育和养育过子女的女人,怎能做到看护的工作呢?」

    佛罗伦斯不为这些毁誉所动,进行筹备工作。

    挑选有看护经验而品行端正的三十八个队员,是相当费劲的事。但是,以她天生的才干,在一周内,她便完成了一切准备。

    三十八名队员之中,十四名来自英国教会的修女,曾在「圣约翰之家」及「塞龙夫人之家」服务过,十名来自天主教会的会的修女,三名由玛利亚·花拉斯达夫人(佛罗伦斯好友)特别挑选的护士,其余十一名则由一般志愿者中选出。

    由于施德尼·赫伯的参与,佛罗伦斯的旧友布列士别治夫妇也参加了。

    多年来一直反对佛罗伦斯的母亲和姊姊,对于她这次为国出任大使命的事,并没有异议。

    从英国各地捐寄的慰问金竟达上千镑。一周之间,佛罗伦斯的大名,响遍了全国每个角落。

    10月21日黄昏时分,佛罗伦斯一行人,悄悄的从伦敦出

    发了。

    佛罗伦斯穿着朴素的黑色衣裳,脸上泛着常有的微笑,跟送行的人一一握手。

    在她的前面,危险的战场正等待着她。

    肩负这份重大责任的人,是不易以平静相迎的,但是,故意躲避热闹的欢送场面.而在黄昏时分出发的佛罗伦斯,她的心像止水一般的安静。

    乌斯库连医院

    10月27曰,从马赛开航的[别库的士号」邮船,载了佛罗伦斯一行人,在四天后抵达了马耳他岛。11月4曰,他们登陆乌斯库达。

    乌斯库达的医院分为综合医院与诊疗所。三十八名护士之中,十名到综合医院,其余二十八名,都分发到诊疗所,佛罗伦斯属于后者。

    佛罗伦斯立即视察各处,对于眼前的情况大吃一惊。

    一踏进医院内,就有一股恶臭冲鼻而来。

    床单像帆布一样的硬,所以,伤病士兵都不愿意躺在上面,他们宁可躺在自己从战场上带来的脏毯子上。

    有床可睡的人还算幸运,睡在病房地上的算是中等,还有些患者横七竖八的躺在走廊上。

    一看窗外,满地污秽和各种垃圾,还有腐烂的死狗,都没有人理会。

    厨房里的设备也很差,既没有专人管理厨房的事务,用具也不齐全。只有十几个大锅,所有的食物都在那儿烹煮。因为由士兵们烹煮,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一起去煮,所以常常煮得过于熟烂而失去了原味。

    轻伤或恢复期的病人,也许能吃这种食物,至于重患者,可就不合适了。

    洗衣槽也跟厨房的情形差不多。他们把患传染病的人穿的衣服,跟普通伤员穿的放在一起去洗;洗好的衣物又常常给错了人或遗失,所以,士兵们宁可穿着脏衣裤,也不肯更换。

    对于这种情形,吃惊的不仅是佛罗伦斯,有一位和佛罗伦斯一块儿到这里来的护士,曾写下这封信给祖国的朋友。

    我怎么形容,才能使你了解我刚到这儿来的情况呢!真令人吃惊!

    载着伤员的船,不断的从前线驶来。

    到底把这些在船上摇了两三天的伤员病兵怎样安置呢?病床上都躺满了人,只好把他们放在地板上,等侯床位空下来。但在床位还没有空下来前,他们已经死了。

    死去的病人多半是患霍乱的。

    有的病人,没等到抬进医院就断气了。听到他们那悲惨的叫声,真叫人柔肠寸断……

    士兵的泪

    虽然英国政府对当地军医长发出「对派遣来的护士们,务必尽力协助」的通告,可是,军医们却都以不愉快的表情来迎接她们。

    他们之间常常这样议论着:「听说本国叫她们做「南丁格尔」呢。」

    [啊,对啦!那是直接取那位监督的姓氏吧,哼,南丁格尔,她们恐怕都是弱不禁风的小鸟儿吧,」

    「小鸟儿?好啊!」

    「真是来了一批讨厌的家伙,女人自古就是碍事的东西。」

    「假如她们有时出现歇斯底里的情况,还会把患者吓一跳呢!我们已经累得可以了,再让她们来打扰可吃不消啊!」

    如果佛罗伦斯一行人,在患者少的时候抵达这里的话,她们的事业恐怕会被军医们这种态度,给打击得一败涂地了。

    可是,正巧她们到了这儿的时候,联军正处于不利的情况,许多负伤的士兵,一批一批的从前线运了过来。

    这不是噜苏的时候了。军医们没有时间评论。事实上,护士们一到,就对繁忙的工作有了极良好的表现,所以,军医们后来也不得不承认「女人也能做事」。

    患者们更是十分感激。

    有一个伤兵,一见到佛罗伦斯便放声哭了起来。

    「怎么啦?很难过吗?」佛罗伦斯关切地问。

    那士兵摇摇头,用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说:「不是的,我太高兴了。为了看护我们这些人,你们不辞辛苦从祖国赶来,我真觉得好像在做梦呢。」

    以前一直备受冷淡惯了的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政府会特别派遣护士来照顾他们。

    「你们勇敢作战为国负伤……早知如此,我们应该提早来的……」佛罗伦斯眼中大颗的泪珠,已滚落在这个伤兵的胸口上。

    士兵们的感谢,是佛罗伦斯惟一的安慰。

    不知从何着手的杂乱现状、军医们冷淡而轻视的眼神,佛罗伦斯只当是天主给她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