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混合式婚姻的挣扎(上) (史考特 著)


好奇的朋友们开始打电话来,典型的对话内容如下:“史考特,我刚刚听到一邪恶的谣传----我知道一定不是真的---他们说你已经变成天主教徒!” 我会说:“是呀,你相信吗!?因为天主的恩典,我已经成为天主教徒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他!”

那时,对话通常会仓促地打住:“喔,我明白了。唔,史考特,请一定要告诉金柏莉我问候她,并为她祈祷。”我猜他们真想传达的,是他们的哀悼之意。为了脚踏实地,只当我是死了,取代我的是个拥护教宗的骗子,这正是他们大部分人对待我的方式。

一向来往亲密的朋友变得疏远起来。家族成员默不吭声地走开。我的一位研究所老同学---一位热诚的福音派新教徒---一夜之间变成陌生人。

一大讽刺是,就在不久以前,我比他们任何一人都更反对天主教。事实上,他们大部分人都不认为自己反对天主教,如果我只是加入路德会或卫理公会,他们的眉头会连抬也不抬一下。如今我却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

他们不再有意愿与我交谈,更别说辩论了。我的理由他们不重视,而是因为我做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我犯了可耻的背信忘义的罪行。 但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遵行天主的旨意,服从他的圣言,我从中所得的喜乐和力量,远远超过那些痛苦和孤寂。比较起每日望弥撒领圣体的殊幸,我的牺牲算不得什么。我也学到,这样的受苦,能与上主和圣母的关系更加亲密。痛苦使浪漫故事变得更真实。

此时,金柏莉和我共行的道路,更显踬碍难行。我们之间不再有灵修上的分享。她一点也不想听我述说,每日望弥撒和默想玫瑰经奥迹的好处。我的灵修生活进步快速,婚姻却颠颠簸簸地直往后退。特别令人痛苦的是,我们就在不久以前,还一起分享了并肩传教的丰富美好时光。我不禁疑惑,美好时光能回来吗?我们的婚姻能安然度过这段痛苦的试炼期吗? 唯一能使我们继续前行的是透过婚姻圣事的恩宠而工作的天主,这点我们两人都能证明。有次我听一位神父说:“婚姻并不难;只是单靠人的力量无法维系它。此即为何基督将它建立成为圣事。”

金柏莉仍旧希望有人愿意来向我提出质疑。有位名叫韦恩 (WAYNE)的加而文派牧师,决定与我们会晤。经过数次四小时的会面之后,韦恩告诉金柏莉说:“教宗很快会开除史考特的教籍,因为他太尊崇圣经了。” “他的论点哪里不充分?” “嗯,我不知道。他的论据完全根据圣经和盟约。但这些不属于天主教,不可能。” 我猜想,金柏莉可能暗自忖度,天主教道理能有多少根据圣经,但她不会与我分享她的“疑惑”。我们之间已不再讨论任何会落入教义上的争论的话题;如果我们尝试直截了当处理我们之间的差异,最后多半落得满腹悲伤与挫折。

我鼓励金柏莉偷听我和他人关于天主教教义的争论。这个间接方式,果然比我们两人单独对抗,更有效地减少了很多紧张关系。为了逃避家中的紧张气氛和学业上的压力,我在我的堂区伯而纳堂每星期带领一次圣经研读。布鲁斯克维兹蒙席十分支持---这是自然的,正是因为他扎实的讲道内容,激发了信友们想更深入了解圣经的欲望。看到他们对圣经怀着永不满足的求知欲,这对我和金柏莉(她听说的)而言是个鼓励。能够打开圣经与我的新天主教弟兄姐妹分享教会信仰的珍贵,这是多么大的恩典。在一段特别精彩的课程----“圣经关于大赦的解释”----结束之后,一位名叫若瑟的老教友说:“是呀!有时得由一个移民来为本地人做解释。”

加入教会几个月后,一阵疑惑袭上心头:不是怀疑成为天主教徒是否有错,而是怀疑自己是否已断了求生的门路。毕竟,我心想,我如何从福音神学专家的身份,转变成卑微的天主教信理初学者?我不是不喜欢研究天主教神学,只是我看不出它可以为我们换来餐桌上的面包。

我打电话给住在匹兹堡的父亲,他仍在经营我们的家传祖业----HELM AND HAHN---一家设计兼制作珠宝的小公司。他数年前雇佣了我的哥哥弗利兹(FRITZ)。我希望他的公司有空缺,能提供家族上的援助。

“爸,你大概不会有个工作提供给从前的福音神学家吧,或者你真有?”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极为抱歉的语气说:“小史,我真愿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工作。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但是我现在没有能力雇佣你。这里的经济状况很低迷。全国的珠宝业都呈现普遍的不景气。我们正在裁减冗员,减少支出。儿子,我很抱歉。” “没关系,爸。我只是希望找份工作养家活口。” “小史,你在说什么,我清楚记得听你的大学校长说。他希望你尽快回去教神学。还有你在高康神学院的教授们呢?他们不是告诉你去拿博士学位,然后回去教书吗?” “是的,爸,但那是在我加入天主教会之前。现在我在那两边都是不受欢迎的人物。他们更不会考虑雇佣象我这样教宗迷的贱民。” “小史,听你这么说,我很遗憾。但有件事我还是要说,那就是,不要放弃神学。你热爱研究神学,又有教神学的天分。如果我是你,我会再坚持久一点。” 为这父亲的智慧,我感谢天主。

我有妻儿要养,却不再有任何技能可以赚钱养家,这对我真是前所未有的打击。我突然想到我可能不再有时间钻研拉丁文,更别提圣多玛阿奎纳(THOMAS AQUINAS)、圣文德(BONAVENTURE)、加耶当(CAJETAN)、贝拉明(BELLARMINE)等人的著作以及许多有价值的论著。我如何能教授天主教神学? 救援和安慰来自两处。第一是我在葛若大学研读哲学时,曾经着迷于圣多玛斯的哲学思想。尽管当时我反对天主教,我仍认为那是好东西,而且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多玛斯。我很自然地漠视其著作中很清楚是天主教的观念。(我当时想着,可怜的多玛斯真是生不逢时,他还等不到路德和加而文的光出现来引导他。)但我大量吞进他的哲学论著,特别是他的形上学,最后换来一个又奇怪又讨厌的称号:“福音派的多玛斯专家”。

慰籍亦来自第二处,也就是一位慈祥的老神父,雷·斐特耶神父 (FR。RAY FETTERER),他是圣方济神学院的荣退图书馆馆长。他十分怜悯我这个一路读进天主教会的长老会研究生。每当附近区域的任何天主教修院,大学或中学关闭时,它们的图书就会送至教区神学院,给斐特耶神父在旧地下室体育馆,进行分类和堆放的工作。

成千上万本关于神学,圣经,哲学,历史和文学的旧书,最后被放置在架上供有兴趣的人随意翻阅,以极底的价格(由乐善好施的老神父所定的)购买。我无意中发现这个金矿;它不作广告,也不常开放----通常得预约时间。一年内,我确确实实购进好几箱书籍;由于他十分同情我的境况,我只需付原本已极底的价格的一部分。对我而言这犹如梦想成真----靠着天主的恩典,一位神父的善行,以及一个皈依者的莫名好运!

于是,我只以数百元购进了几千本书籍,其中包括数种经典之作如:BLACKFRIARS'版的圣多玛斯阿奎纳的神学大全(SUMMA THEOLOGICA)拉丁文及英文六十册,超过二十四册的<纽曼枢机主教作品集>,十五巨册不朽的<天主教神学辞典>。新旧版天主教百科全书,以及数百本圣经评论和教父遗著,更不用说还有几十本昂贵的神学期刊,如THE THOMIST'THEOLOGICAL STUDIES'COMMUNIO'AMERICAN ECCLESIASTICAL RVIEW'CATHOLIC BIBLICAL QUARTERLY'REVUE BIBLIQUE'BIBLICA和VETUS TESTAMENTUM。因为天主的恩典,我发现自己顿时拥有一座,藏有天主教神哲学及历史书籍的私人图书馆,那通常只有幸运的神学院才能拥有。

我要如何处置这一笔宝藏呢?---直入宝山? 天主运用这些慰籍恢复我的信心,相信他会补给我所缺乏的天主教神学训练。此外我发现当时真的没有一所天主教机构,可让象我这样的平信徒,接受天主教传承的正统教义培训,即使我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的话。但我仍然怀疑教会里是否有适合我的职位。

有天晚上我接到约翰·希町格博士(DR。JOHN HITTINGER)的电话。他是伊利诺州乔里叶市(JOLIET)的圣方济大学的哲学教授。他代表一个寻才委员会找寻合格的神学教授,在下年度教授低年级和高年级的课程,对象大部分是天主教大学生。 我不特别觉得自己合格,我甚至并未编写履历表,更别说四处散发了。由于我并未应征这个(或其他)职务,所以我一边和他闲谈,一边思忖着他如何有我的名字。我向他询问时,他说是马奎替大学神学系里一个“可靠的熟人”推荐的。我既惊讶又感激。

然而当时我仍希望次年能做一名全职学生,专心写我的博士论文。但是家中的财务状况如此吃紧,以至于我已不知道这是否可行。情况愈来愈难以预测;但即使可行,我仍可以利用在天主教机构就业面试的经验。此外,约翰告诉我这份工作有三十几名应征者,因此我忖度着自己可有任何机会?

面试进行得颇为顺利,他们录取了我。也许他们看中的是我这个新入教会者的热诚。无论如何,那里的情况很吸引人。大学校长有意致力于恢复该校的天主教特质,在因为多年的财务,学术及精神上的压力,已使此特质严重受损。这看起来是一件令人兴奋的挑战。经过第二次的面试及多次祈祷后,我决定接受此职务。

那时,金柏莉和我们的两个儿子都没和我一起望弥撒。布鲁斯克维兹蒙席认为我们的情况特殊,他准许我陪他们去茵布克教堂(ELMBROOK CHURCH),只要不危及我的天主教信仰即可。我去那里只为了让我们的星期天多一些平安。

在茵布克的一个礼拜天早上,我们正站起来唱结尾圣歌时,金柏莉突然面无血色地转向我,喃喃地说:“史考特,我觉得非常不对劲。” 她坐下靠着我,感到晕眩,呈现半清醒状态。会众开始离去时,金柏莉抓住我的手,握得紧紧地说:“史考特,我在流血----大量地。”当时她正怀有我们的第三个孩子。

我让她躺在长椅上,然后冲出去打公用电话找我们的妇科医生,除此之外我不知还能做什么。星期天的早晨,能找到他吗?而且他对此城市全然陌生。但这不影响我拚命地向圣杰拉德(SAINT GERARD)和圣若瑟(SAINT JOSEPH)祈祷。

大夫的回电服务传来不知他在何处的讯息,但会试着以信号声通知他。我挂上电话,心里几近绝望。“主啊---祢为何使我们走到这个地步呢?金柏莉已经感觉被祢遗弃了。”

不到两分钟后,公用电话响了。我拿起听筒,不知会是谁。“哈罗?!”“我是马弥恩医师(DR。MARMION)。我要找史考特·韩。”“喔,是的,我是,马医师。”“史考特,怎么回事?” “金柏莉正严重出血。” “史考特,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密耳瓦基市外一个叫做布鲁克菲的小镇。” “在布鲁克菲的哪里?” “茵布克教堂。非常远。” “你在教堂的何处?”“我就在圣所外靠近大门处。” “我立刻上来。我今天早上正好有事来茵布克,我就在你下面的地下室。”

半分钟后马医师已来到金柏莉身旁----这段时间,正好足够让我向圣杰拉德发出几个恳求,请他代祷。马医师指示我们立刻前往圣若瑟医院,他会在那里与我们会合。一些近友为我们照料儿子,我们便火速赶往医院。 到了那里,我们明白上主已经保住了我们的孩子,而且,如有悉心的照料,“前置胎盘”(PLACENTA PREVIA)的状况不会夺去我们孩子的生命。 长久以来第一次,我们一起从心底深处赞美天主。